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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衆人辞别了庄主,策马返回京城。
进了城,街市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孙鸿之提议:“走走走,去茗仙楼喝杯茶,解解乏!我请客!”
茗仙楼是京中有名的茶楼,往来的多是些消息灵通的官宦子弟和富贵闲人。
几人刚坐下,孙鸿之的耳朵就竖了起来。
他压低声音,冲着几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後侧着身子,聚精会神地听着隔壁桌的动静。
只听隔壁桌一个压低了的嗓音,正说得唾沫横飞。
“……你们是没去西山围猎,没瞧见!那位虞家大公子,如今的模样,啧啧,说他是京城第一美人,那都是委屈他了!”
立刻有人附和:“何止是容貌!我可听说了,陛下猎的那头黑熊,全靠了虞公子献上的新弩!那玩意儿,百步之外能穿透铁甲!禁军都宝贝得不行!”
“真的假的?他不是个傻子吗?还会造兵器?”
“傻子?我看你才是傻子!这明摆着就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那人说得越发激动,声音都扬高了些,“你们想啊,一个又俊俏又能干的嫡长子,好端端地怎麽就被废了世子之位,还落了个痴傻的名声?”
“这里头,要是没鬼,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你是说……虞靖候府里头……”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位後来扶正的继室,和她生的那个宝贝儿子呗!一个心狠手辣,一个狼子野心,为了个世子之位,什麽脏事干不出来!”
话音刚落,另一桌又有人开了口,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叹息。
“我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说是那虞夫人,见虞公子生得绝色,竟动了歪心思,想把他送给……攀龙附凤!”
“那位虞公子也是个有骨气的,宁死不从,这才不惜自毁容貌,装疯卖傻,只为保全清白!”
“哎,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
李恒一张脸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欺人太甚!这虞家简直不是东西!”
谢景行周身戾气低得吓人,握着茶杯的手指,骨节根根分明。
孙鸿之听得是义愤填膺,又觉得无比解气,他看向虞林,激动道:“林林!你听见没有!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了!你那个後娘和弟弟,这下名声可全臭了!”
虞林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舆论这东西,真是好用。
他什麽都不用做,就有人替他把所有的前尘往事,都脑补成了一出跌宕起伏丶催人泪下的苦情大戏。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那你们说,这两个版本,哪个听起来更可信一点?”
“一个是忍辱负重丶智斗恶毒後母的复仇剧本。”
“一个是清冷孤傲丶为保清白不惜自毁容貌的悲情角色。”
他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我个人觉得,还是後者比较有市场。毕竟,美强惨的人设,总是更能博取同情。”
“……”
李恒被他这番话弄得一愣,随即气得跳脚,“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呢?我冲到大街上,抱着柱子哭一场,控诉虞家的罪行?”虞林挑了挑眉,“那多没意思。”
他放下茶杯,嘴角弯起,“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
“这盆脏水,泼出去,总是要有人接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