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惊又喜,却又茫然:“娘。”
“我在。”殷夫人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哪咤,我的儿,一切都已经改变,你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受苦了。”
“娘,我好想你啊!”哪咤眼中茫然退去,随後升腾而起的是浓郁的委屈和繁杂又澄澈的七情六欲,而不是由执念支撑的偏执妄念。
敖丙在旁清晰地看到这一点,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更为真挚。
他就说哪咤就算外表接近前世,他的心依旧空洞,没有丝毫的成长。
所以哪咤对他的执念,不过是孩童对喜爱之物的占有欲,谈不上是情,也谈不上是爱。
他前世那麽抗拒哪咤,就是清楚这一点,然後误以为哪咤想要利用自己长出七情六欲。
今生对他态度平和,自是清楚他本身成哪咤感情的一个锚点,但这份感情过于偏执极端,如果他有个什麽事,哪咤就会剑走偏锋。
因而哪咤外露的感情再怎麽热烈,敖丙面上都是一派纵容,却不接招。
“殷将军,您和哪咤好好团聚,我去找大王和苏姑娘。”敖丙向殷夫人,不,她现在是殷素知,是即将领兵作战的将军辞别。
“好。”殷素知笑着应下。
哪咤想说些什麽,殷素知拍一拍他的肩膀,肃容道:“你外表再成熟,年纪也小呢,所以接下来你得跟着我学一些事,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散漫。”
自哪咤出生後,李靖也不知出于什麽心思,什麽都不教,殷素知念着哪咤还小,也顺从李靖的安排。
可如今觉醒一切,殷素知方知李靖从一开始就知道哪咤的来历,所以他没有把哪咤当成自己的孩子,只把他当成取代自己孩子的阐教杀器。
“跟我来吧。”殷素知抹去眼角的泪,打起精神,一切都不一样了,哪咤就算是宝物转世,他出生那一刻就是人,是她的孩子,岂能把他当成一个没有灵智的死物。
哪咤有些踌躇,可殷素知态度强势,他不得不跟上她接受来自母爱的教育。
敖丙知道他会经历什麽,却没有当回事,见了帝辛,见他一脸淡定,完全没有自己权力被架空,或者是王位要被人夺去的愤怒,便将他最喜欢的酒从小世界拿出来,递给他。
接过酒喝几口,帝辛爽朗一笑:“苏姑娘看似什麽都听我们商量,实则心中有数,等到西岐那边有所异动,她就特意找了一个时间和我摊牌,我才知道她前世被九尾狐夺舍後进入了轮回,然後因心中的不甘和怨恨在轮回中苏醒,然後从地狱爬了出来,惊动了几位圣人。”
“再次重来,她不愿任人宰割,只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她要建立独属于自己的气运王朝,殷商和西岐都将成为她崛起的踏脚石。”
“可也不知哪里出了错,她失去了前世的记忆,再次重复被九尾狐夺舍的绝望,之後一个神秘人救了她,她就想化妖,掀起灭世之祸,为自己报仇雪恨。”
“你的祥瑞之气净化了她的心灵,也让她逐渐恢复记忆,她就决定以温和的手段建立气运王朝,我的殷商不过是她练手的存在。”
敖丙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龙族的一线生机,我还以为是龙族自身的权柄不失去,继续滋润万物,造化生灵,这才得了生机。”
“你早就猜到了,何必在我的面前做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我看起来就那麽不近人情吗?”帝辛没好气地哼一声。
敖丙的视线在帝辛身上略略停顿,然後收回视线,目含怅然道:“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龙族的顶梁柱,只要自个成长起来,外界的压力将烟消云散。”
“可经历几次生死,我才发现自己就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人,想做的事做不成,不想做的事却被逼着去做。”
说到这里,敖丙沉默许久,忽然转移话题:“大王,你作为昏君被骂了三千年,之後风评有所好转,皆是後世之人考古发现一些史书有错,对于你的诸多罪名,更是後世王朝附加的,可就算如此,依旧有不少人认定你就是一个不好的君主……”
帝辛忽然笑了,笑得十分畅快,像是逐渐觉醒後,过往和现在的一切都不足以让他懊恼後悔。
“我本就不是什麽好君主,敖丙,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不许贵族祭祀,是因为平民都成了奴隶,根本就不够我用,常年开疆扩土,是我喜爱战斗。”
“换言之如果我是胜利者,我也会编造历史,篡改记录,疯狂抹黑失败者,为自己正名。”
“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胜利者就是胜利者,而人生来慕强,所以喜欢胜利者叙事无可厚非,我一个注定泯灭于历史长河中的人,为何要跟这些立场不同,从而做出选择的人计较。”
“敖丙,人是往前看的,所谓的历史也是,但历史不一定是真,可文明的进步却是,所以殷商注定在我的手中灭亡,苏姑娘却能让几千年或几万年後的制度在这里焕发生机,然後彻底扭转乾坤,更改我们的命运。”
说罢,他顿一顿问:“敖丙,你当真要接受哪咤?他可不是什麽好相与的人,你得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