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充满了自我厌恶的废墟。
结束了这场让我身心俱疲的“线上交流”,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样,瘫软在了椅子上。
我关掉论坛页面,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从那个充满了罪恶和谎言的虚拟角色里抽离出来,回到现实。
我无聊地抬起头,目光在办公室里随意地扫了一圈。然后,我愣住了。
在我不远处的那个角落里,李强,那个声称自己“没胃口”、“快烦死了”的死胖子,此刻竟然正襟危坐,一反常态地,在“认真工作”。
他的后背挺得笔直,两只肥厚的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度快得惊人。
他那张浮肿的胖脸,几乎要贴在电脑屏幕上,眼神专注得像一个正在解构世界级难题的科学家。
他甚至还戴上了一副看起来很专业的防蓝光眼镜,让他那副猥琐的尊容,平添了几分滑稽的“精英感”。
这……这他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家伙,平时上班不是刷淘宝就是看电影,要么就是跟女同事插科打诨,什么时候这么爱岗敬业了?
他爸那顿骂,威力这么大?
直接把一个懒汉骂成了劳模?
我心里充满了巨大的疑惑,但他那副“请勿打扰”的架势,又让我不好意思过去打探。
我只能摇了摇头,心里嘀咕着,这家伙,肯定又在搞什么么蛾子。
就在我准备收回视线,也装模作样地打开一个工作文档,开始认真工作的时候,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下。
是雪儿来的微信。
看到她那可爱的兔子头像在屏幕上跳动,我心里那股因为和变态交流而产生的阴郁和烦躁,瞬间就被驱散了不少。
我拿起手机,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老公,在忙吗?”后面跟了一个可爱的吐舌头表情。
我回复道“不忙,刚摸完鱼。怎么了老婆,是不是想我了?”
“才不想你呢!臭美!”她秒回道,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出她那副傲娇的小表情。
我们俩先是像往常一样,简单地聊了几句午饭吃了什么、下午累不累之类的家常。然后,雪儿的话锋一转,开始向我倒起了苦水。
“老公,气死我了!我们部门新来了个经理,是从日本总部那边调过来的!”
一看到“日本”两个字,我的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可能是因为从小看的那些抗日神剧的影响,我从骨子里,就对日本人没什么好感。
我回复道“哦?日本人?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雪儿回道,“但是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长得就一副猥琐的样子,矮矮胖胖的,还留着一撮小胡子,说话阴阳怪气的。最恶心的是,他特别喜欢对我们部门的女同事动手动脚!”
我的心猛地一沉,打字的手指都停住了。
“动手动脚?什么意思?他摸你了?”我的语气瞬间就变得严厉起来。
“哎呀,那倒没有摸我啦。”雪儿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紧张,赶紧解释道,“他就是……就是总喜欢借着说话的机会,拍拍这个的肩膀,摸摸那个的后背,还老是讲一些很油腻的冷笑话。我们部门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都被他弄得很不舒服,但又不好意思当面作,毕竟是新来的领导嘛。”
“这还不算什么!”她似乎越说越气,又来了一大段话。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特别看不起我们中国人!开会的时候,总是明里暗里地说我们中国员工效率低、没创意,还是他们日本人做事严谨、有效率。今天下午,我们组的小丽,就因为一个数据标错了一个小数点,被他在会议上指着鼻子骂了快十分钟,什么‘你们中国人就是这么粗心大意’、‘朽木不可雕也’,话说的别提多难听了!小丽当场就给气哭了!”
我看着雪儿来的这些文字,一股无名的怒火,“蹭”地一下就从心底烧了起来。
妈的,一个小日本鬼子,跑到中国的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还敢欺负我老婆的同事?
“我操!这狗日的小日本!他还反了天了!”我直接就把心里的怒骂打了出来。
“就是啊!”雪儿立刻回复道,像找到了知音一样,“我们全都气死了!但是没办法,他是总部派来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们现在整个部门的气氛都特别压抑,大家看到他都绕着走。”
“别怕,老婆。”我立刻回复道,“这种垃圾,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你们不能惯着他!下次他再敢动手动脚,或者说些难听的话,你们就联合起来,直接怼回去!再不行,就直接向总公司的人力资源部投诉他职场性骚扰和种族歧-视!我就不信治不了他这个小日本!”
“嗯!老公你说的对!”得到了我的支持,雪儿的语气也变得坚定了许多,“我们刚才私底下也商量了,不能再这么忍气吞声了!下次他再敢乱来,我们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对!就该这样!有什么事就告诉我,老公给你撑腰!妈的,一个弹丸小国的鬼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跟着她一起,在微信上痛骂着那个素未谋面的日本经理。
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同仇敌忾地把那个日本人从头到脚批判了一番。雪儿似乎也通过这种方式,泄了心里的怨气,心情好了不少。
“嘿嘿,跟你说完,感觉心里舒服多啦!”她最后来一个开心的表情,“好啦,不打扰你上班了,我要去忙啦!老公你也要加油哦!爱你!”
“嗯,老婆也加油!晚上回家给你做好吃的!”我回复道。
结束了和雪儿的聊天,我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隔着屏幕,但刚才那场“共同对敌”的战斗,却让我和雪儿的情感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了。
这也让我从下午那场与变态周旋的、充满了罪恶感的“卧底”行动中,暂时地解脱了出来,感觉自己又重新变回了一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会为了妻子而愤怒的丈夫。
五点半的下班铃声,像一曲宣告解放的圣歌,准时在办公室里响起。
我几乎是第一个关掉电脑,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人。
我抓起我的公文包和车钥匙,脸上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快步走出了这个让我压抑了一整天的“鸽子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