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
防盗栏锈迹斑斑,只起到形式上的作用,铁钳往内绞紧便齐根截断。
清凉的月光下,他外衫後展,如信天鸽飞入房间。
银岁後退两步缩进月光照不亮的地方,左手攥着右手手腕略显防备地靠墙让开位置,等他双脚刚挨到地,示意道:“找个地方躲起来。”
四周寂静无声,纪寻今完全没有察觉到上楼的脚步声。
但对面人话音刚落,门被敲响了。
银岁当即朝门口走去——不主动开门门开得会更快,房间只有那麽大,再拖沓也拖不到哪里去。
有深有浅仿佛时至今日新鲜的流动着,偏生又是凝固血液的深褐色门从内往外打开。
琼青跺跺脚,声控灯一闪一闪地亮起。
她白色的头发和脸忽明忽暗,语调却持重柔和:“今晚还是有点冷,我来看看被子合不合适,还没来得及铺上呐?要早点铺上,否则钻进去手脚冰凉多久才能暖和。”
嘎吱——
衣柜门被拉开,银岁的心拧了一下,待看清里面空无一人才松开。
琼青迈着蹒跚却悄无声息的小步子把厚实的棉被扔到床上,躬身细致地理齐整,床单上深蓝的底色中一个巨大的黄色笑脸伸展开来,银岁不经意间顺着它的注视方向瞥向头顶——纪寻今猫在衣柜河天花板的空隙里,盘着腿冲她眨眨眼睛。
“岁岁,家里是不是闹耗子?阴黢黢地响,听着怪不舒坦。”
是闹人了,奶奶。
“我没感觉到呀,可能是一楼有。”
“得让老头子赶集的时候买包老鼠药,买回来药不死它。”琼青依旧一派和煦,杀鸡杀鸭杀鱼宰牛宰羊不说干过起码都看过的老人家处理老鼠宛若掸开衣袖的灰尘。
门复被带上。
当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灯光在老人离开後终于能够将微弱的光线咽下,银岁宽慰惨遭误伤的梁上君子:“请不用在意刚才的话,我爷现在买不着。”
集市都没得赶,老鼠药的事自然遥遥无期。
纪寻今双手在柜顶撑了一下借力,灵巧地跳至稍矮的床头柜再落地:“对不起,我走之前擦干净。”
她诚心实意道:“没事,不擦也可以走。”
祖孙俩的嘴简直是传家宝,噎的人没招。
纪寻今比了个投降的手势:“我真不是故意进来的,忙活了一天想休息,谁知道刚打开投影仪就进来了。”
“你进来的位置在哪?”
“河边。”
一睁眼就站在河边,暗无天日,一路上空无一人,走着走着自然而然地走到树木深处的屋子边。
二楼灯火通明。
他无端知道她在里面,爬上去发现还真是。
这边纪寻今缩在沙发边跟衆多毛绒玩具挤成一团讲着,那边银岁随便抱起压箱底的毛毯递过去,里面可是深秋的天气比现实至少冷十几度。
小学时候买的毯子图案格外幼稚,他刚披上身,一只巴掌大的红嘴巴丑猴子就凑近晃了晃,才注意到自己背後也有一只更丑的猴子。
捉弄完人,银岁坐回床边斟酌着开口:“可能要麻烦你屈居几天,等我准备出去了看看怎麽带你出去。”
“我以为你不会想让我了解村子。”
“一个人没事,我主要是不想让所谓组织里的一大群人沆瀣一气进来搅局,你的话……没关系。”
回家的她肉眼可见地松弛,微微仰起脸回忆起什麽,瞳孔被浓稠的灯光烤得发红:“以前也有个男的莫名其妙地来找麻烦,骂我是祸害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要为民除害,我把他塞进来就找不到人了,直到现在都没再见过。你呢,你能干什麽,用你的玩具枪枪毙我?”
早在柳青柳透露物品也能被污染她就猜到玩具枪不单单是玩具枪,瞄准普通人的时候无伤害的同时对异常空间里的生物有特攻,就像烧毁的观光车,不动真格的时候平平无奇。
纪寻今叹气:“我跟他不一样,遵纪守法与人为善。”
作为佐证,原先衣服内兜的玩具枪被放下,食指关节抵住枪身轻轻推动,它的归属权便完全换了一个人掌握。
如果你和他一样处理起来反而轻松许多。
银岁收起枪,笑说:“谢谢合作。”随後起身朝楼下去。
“奶奶帮我收拾下玩具。”
琼青没表现出半分对玩具的疑惑,转而问:“老鼠找到了吗?”
“在屋外应该能找到。”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家人总得有某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例如没找到的人,一个在二楼一个在水缸。
纪寻今等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才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