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下雨,西红柿淹着了,不好吃,都搁自己家解决。”
“我说你们家种的最好吃,想买点回去给儿子炒蛋呢。”
卖菜阿姨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番茄种的快,要不了多久新一批就出来了,你等几天再来我肯定让你吃上。”
等男人骑上摩托车慢吞吞地在人群中穿插,空出手的店主见她一直盯着看又不说话,主动招呼道:“来点菜不?都是自家种的,可新鲜。”
确实新鲜,蔬菜表面洒了水显得颜色分外明丽,有些沾着泥一看就刚从地里摘回来,排列整齐地待人挑选。
可以买回去下面当配菜。
“这个多钱?”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阿姨了然:“你说上海青啊,不贵,5。5,买回去也好做,拿锅放油炒了炒必备家常菜就出锅了,要不要来两斤尝尝?”
两斤似乎有点多,刘叔不回来就他们两个的话。
买完了站在一边的纪寻今忽然开口打断:“上回不是3。5嘛,涨价啦?”
店主热情的笑容多出几分尴尬:“啊呀,最近雨下的多涨价了,不过你来买老熟人我还是给3。5,这边的小姐也3。5算了。”
“……”人心叵测。
纪寻今没回话,转身就走了,眼见两个人一齐离开,老板哪里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两个人,不过这儿有的是新客,没过多久,爽朗的招呼声再次响起:“自家种的,新鲜的很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怎麽还乐了?”
“觉得有点儿好玩。”菜市场原来还有人费心打算盘。
“生之所系嘛,努力没努力到正途上。”
街尾安静许多,少了闹哄哄的讨价还价声,纪寻今就说出来了就逛会儿,她自然没有意见,两个人顺着人行道走,两边一排毛白杨笔挺挺的相对。
深灰的树干上有深浅不一的黑斑,形状有点像眼睛,当阳光恰好从正面洒来,所有眼睛炯炯有神地睨着他们。
其中一棵树上某只“眼睛”格外栩栩如生,银岁忍不住多看两眼。
恰好纪寻今见到水果车想卖水果,那边车水马龙丶尘土飞扬,便留浅色衣裳的她站在树边等。本来跨过几步或者换个方向就能避开它的凝视,但害怕一块树斑甚至被逼得偷偷逃跑,就算无人知晓也不想干,心道,捂住好了谁让它瞪我。
捂住凹凸不平的表面,银岁若无其事地靠在树边休憩,然後,那块粗糙的表面似乎动了一下地蹭过掌心,在猛地收回来的一刹那感到它又动了一下,等拿开手露出来时,眼睛依旧怒目圆睁般直视前方。
但她前几秒钟感到的是,它在手中眨巴眼睛。
那麽昨晚上是否真的是树自己跳着挪动了位置,只不过她刚搬房子不知道它们原先长在什麽地方?
听完,纪寻今也猜到了,提议避避风头直接去没有树的地方住着。
“再等等,万一是错觉呢。”她搪塞过去。
应该不是错觉,但进去了组织最近照样一无所获,自从看见曙光以後就没有耐心再等天空自己变亮了,现在有苗头倒希望快快冒出来才好。
等回到昨晚上发现黑影闪动的房间,趁着天气好,银岁举起手机从左往右照了一张能从窗户望出去看到的所有植物,其中距离较近晚上能看清的有三棵大树丶四棵灌木。
“刘叔不回来吃饭吗?”
“不用在意,刘叔以前就经常出差。他坐办公室的,但得到处跑去协调队伍组成和资料收集分发问题什麽的,外勤比较多,说忙不忙,就是琐碎的小事多——无聊了?”
“有点。”
纪寻今转身去书房拿了一叠用文件夹整理好的资料,明显由很多书各打印一两张汇合成的资料,大部分是物品介绍,祭祀用品丶有名的古董,夹杂神秘学科普和民俗传说,纸张平整干净,新打印出来的。
“无聊可以看看这些玩意,也许用得上也许不能——但愿不能。”
“希望能。”
两个人最後几个字几乎同时出声,擡起头面面相对几秒钟,银岁先打破僵局:“为什麽不?”
“因为一般很难缠。”
“哦,”她伸手接过:“刚才当收集游戏图鉴呢,开玩笑的。”
树叶摩挲沙沙声不绝于耳,交响曲一样,先轻微柔美後激扬尖锐,较厚的叶片在狂风里快速擦过才会发出类似吹哨的空远音色,从深处往外围靠近人的地方飞。
他微不可查地蹙眉,记得刚出门的时候没感觉到一点风。
黑沉沉的眼珠像黑色的圆月从白生生的水面升起,恢复清醒的纪寻今快速扫了眼头顶郁郁葱葱的枝叶,声音在此之後戛然而止。
到这个地步哪还有不明白的——今天是大晴天,无端而起和一被发现便收声敛息的树木,上面一定有东西在作祟。
“树响得有点吵了。”
“因为这两天刮风比较厉害——这两天没风。”网上的天气预报上只显示二级微风。
“嗯。”
他从小包装里拿出一张白纸捏在指尖,纸张萎靡不振地半飞不飞,风力甚至无法使其完全飘起。
虽然可能是刚好醒来之後风小了,之前风够大,但两人都直觉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