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依旧退不掉。
男人发现在厨房翻不到需要的东西,中途走进另外一间房间终于心满意足地出来。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搏输了铁锅炖我。
“请问是秦霄吗?你妹妹秦云拜托我过来帮她看看你。”
停住了,有用。
“如果她和秦婶子能知道你过得如何的话,我想会安心不少。”
“那没办法了。”听见妹妹,两颗一动不动宛若死物的眼珠子重新焕发生机,男人,不,秦霄状似无奈,而後露出笑。
她呼出一口先前堵在胸膛的气。
“既然是她们,来者是客,你要怎麽向她们说起我?我过得不错,你只用告诉她们我过的不错。也许一张照片能作为佐证,你有没有带上相机?”
“我带了手机。”
秦霄颔首,已然从狂热中退去,保留理智地对话:“稍等一下,拍照之前得先拾掇拾掇,要是你带回去一张和流浪汉的合影照,秦霄不知道怎麽笑我。”
“您请便,好了随时叫我。”
银岁眼睁睁看着他拉开旁边冰箱的门。
失去遮挡,装得满满当当的肉块立刻顺势滑出箱外,表面波涛汹涌,一浪血肉一浪白皮地此起彼伏。
厚实的猪头左脸颊连着轻飘不定的鸟翅,右脸颊同黄灿灿的鸡爪相互依存,鸡鸭鹅鱼猪羊牛不分你我丶骨肉相连,睁着同一双濒死惊惧的眼。
秦霄弯下腰对它们致礼,两只手把猪头捧着,连着其他器官舀起来。
他张开嘴巴,嘴巴扩张成占满脸布满牙齿的血洞,粉红的口腔饥饿地不断收缩,开始把它们一一填塞进体内,像把繁复的拼图按回原位。
咕咚,猪头掉进深不见底的大袋子,一阵尖细凄厉的哼哼声响起来,紧接着他干瘪的腹部缓慢膨胀。
然後是鱼从水面跃起丶公鸡拍打翅膀的声音,好像内有乾坤,无数生物在此复生,生机盎然地重复生前的生活。
最後他闭上嘴巴,完全化形为一副高大俊朗的正常外貌,如果忽略不计肚子里各种古怪的动物叫声丶蹄子奔跑的动静的话。
曾经被疾病掏空的身体重新被母亲精心料理过的食材填充如初。补汤比隔壁屋的老头好,天天喝药酒,容忍海马蛇在他的身体里钻洞,老头膝盖疼,只有这样才能站起来走路。
常言道:“吃什麽补什麽”,要麽流失要麽吞噬。
“茄子。”脸色发白但神色如常银岁举起手机,打开闪光灯。
摄像头闪烁光芒。
青春洋溢的少年笑颜被复制到另一张四四方方的边框中,与放在床上那张相比有颜有色,有生气许多。
“要再录个视频吗,和她们说说话。”
“不了,”神态与常人无异的秦霄竟然浮现几分活泼,甚至主动拿肚子里的动物叫声开玩笑:“听完视频找不到一句人话。”
“提取音频就好。”
“提取音频?”与世隔绝太久,已经落伍了。
银岁点点头:“就是单独把你声音提出来,其他声音剪掉,所以不用担心。”
“妈,妹妹,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保重好身体,等病好了立马回家。秦云你别嫌我唠叨,好好学习,出来大城市好吃的好玩的五花八门,等你考上大学哥给你买新手机。”期间数次皱眉极力忍耐着作祟的动物。
“好了。”
“拍出来好看不?”
“好看,特别上镜。”
“这样确实看起来好些,”他略带苦恼意味的抱怨:“就是它们老乱动,而且太吵了,睡觉的时候必须吐出来,塞进冰箱里才能消停。”
所以想换一具安静的芯子代替。
大人吞小人,严丝合缝地套娃,但凡不是心系母亲妹妹,我可能早住进大冰箱了。
心理活动面上不显,银岁体贴地表示客随主便,他高兴就好。
吐完就没有力气再讲话,在此之前,他若有所思地问出问题:“你是卫慈茯吧?”
卫慈茯,同村比秦霄小一岁的女孩子。
“我是。”
秦霄释然:“那看来不算晚。”
其实很晚了,晚到天人永隔,此生不复相见。
就像她回去後不会告诉秦云她引以为傲的哥哥的真实现状,现在银岁也一言不发地认下来。
尸体失踪一案在地方新闻上有所记载,报道里详细说明了他的病症:胃癌。
一具失去脉搏咽了气的死尸出不去;一个回光返照一息尚存的重病患者出去没两步估计就一命呜呼。
将空中楼阁推倒却没有修建新房的材料,除去让做梦者流离失所丶清醒地痛苦以外没有任何影响,还是不推为好。
秦霄完完整整地吐回去,回到连眼皮都没力气擡的状态,坐到床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