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季柏抽出手,抓了块完整的木板让春和挡住,另一只手将孟茴往怀里按得更紧。
孟茴下意识想挣扎。
太近了,透过官袍,她能闻到,独属于成年男性身上厚重丶辛辣沉重的侵略味,无关香薰,是一种从性子里透出的味道。
“别动——”徐季柏将她按紧,“抱歉,但事急从权。”他无声呵出一口气,“即便是为了闻听,我也会护好你。”
直到这个时候,他也要给他的本能,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感觉怀中人停止了挣扎,不免有些自嘲。
马车还在飞速失控地行驶,後面是穷追不舍的马蹄声。
咻——
又是三根箭,流寇大概猜到他们藏身何处,这几根箭都毒辣地往下角射,擦着徐季柏的衣服重重射|入床车壁。
木屑四溅。
春和惊叫一声。
“他们兵器很少,不敢多浪费。”徐季柏语气是不容置喙的重,在这个时候格外能安抚人心。
他擡起头,透过小轩窗往外看,大概估量了一下地形,片刻说:“在车上待好,发生什麽都别看。”
孟茴仰头,拉住他的衣服:“叔叔。”
徐季柏起身的动作倏然一愣。
“前面有一个山洞,我们去那。”孟茴说。
这个地方偏僻,其实如果情况没有这麽紧急,以徐季柏的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出问题,可当下,他也没来得及去思考,孟茴一个闺阁姑娘,是怎麽知道这里有个山洞的事。
他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叫车夫攥马。
没有回应。
他们这才发现,车夫不知道什麽时候不见了。
徐季柏戾着眉无声骂了句什麽,将孟茴往下按了按,确认上方掀起的顶不会暴露孟茴的位置,才抓着车厢困难起身,走到前面去,一把抓住被风吹得飞扬的缰绳。
刺啦——
棉麻粗糙的缰绳,在这种恐怖的力道下,瞬间就将雪白的手套撕裂。
徐季柏一个文官,掌力居然分毫不弱,缰绳丝毫没有脱落的意思,被他死死的攥在手心里。
一阵牙酸的嘎吱声响起,车内的摆件被颠起乱扔。
孟茴用力拉住春和,两人才能勉强在角落里维持平衡。
良久,那股可怕的对抗力终于结束,马车平稳快速地在另一条路飞驰。
徐季柏拽住缰绳,不过片刻,孟茴说的那个山洞就近在咫尺。
“过来。”他短促地说。
孟茴拉着春和起身,微躬身往外摸索。
最後一小段路,她的手被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道攥住,猛地向前一拽,拽到徐季柏身边。
她回头看了一眼春和,看见她也顺着这股力道顺势过来了,才放心下来。
彼时,幽深的山洞已经近在咫尺。
徐季柏松了缰绳,看着疯狂向前奔跑的马匹,神色是动容的复杂。
孟茴站在他身侧,将他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徐季柏的眉睫浓得骇人。
真奇怪,国公府的人也会有这种不忍的情绪吗?
徐季柏静了片刻,走进车厢,一手撑着车壁,从座底抽出一把银白雪亮的长剑,回到外间站立。
孟茴问:“叔叔您还会剑?”
“不熟。”
“那这是……”孟茴迟疑。
徐季柏沉默片刻,说:“杀马。”
因为马匹体格大,所以跌倒摔落时不会立刻死亡,会经过长时的嘶鸣丶挣扎丶求生,很痛苦,所以他选择提前结束这段没完的痛苦。
孟茴两世,第一次看见徐季柏冷漠表皮下一丝丝意料之外的温情。
夜晚风声呼啸。
一只流箭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命中马腿。
马匹应声嘶鸣。
徐季柏伸手将孟茴揽入怀中,电光火石只来得及与春和说:“看好时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