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婉儿昏睡的那段时间里,言冰云半夜时常被噩梦惊醒,脑子里总会闪过许多不好的念头。
他怕她死,梦里时不时会出现她浑身是血的模样。
等到从梦中惊醒,他冷静下来思考,又怕她身体好起来吵闹着要离开。
言冰云几乎把全部最坏的结果设想了一遍,结论是沈婉儿若真想寻死,他言冰云拦不住。
沈婉儿是沈重的妹妹,那些杀人的法子,她虽没见过,却也听过许多。
就像去年初七的陈园里,费介和范闲师徒在屋子里救人,言冰云换了身衣服,可依旧像只落水狗似的耷拉着脑袋,坐在门外台阶上苦等。
言冰云艰难道:“婉婉,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让你离开。”
他的拳头攥得很紧,手背上都爆出青筋,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采取什麽惹沈婉儿讨厌的方法,强行让她留下来。
沈婉儿冷笑:“我的愿望?我能有什麽愿望,我连活下来都是奢侈,哪里还敢同你提愿望。你如果现在不休了我,今天萧大人那些话只怕传到你叔伯的耳朵里,这样你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那些话不会传到别人耳朵里,我保证。”
言冰云脸上闪过嗜血神色,沈婉儿看得心中一凛。过去哥哥动了杀意时,脸上也是同样神色。
言冰云回神,察觉到沈婉儿意图:“所以你还是在气我,不是真的想离开?”
“我都说了,我没什麽做主的馀地,我要做什麽丶能做什麽,从来是你们这帮监察院的人说了算。”沈婉儿还是拿话戳言冰云心窝子。
言冰云轻声说:“我是认真的,婉婉。如果你想离开,只有现在这一个机会。”
他欠身靠近她,等待她的回答。
她歪了头,带着些少女的娇憨,一张嘴却是气人的姿态:“你要是敢留着我,那我为何不敢留下?”
言冰云眸色深沉,压低嗓音道:“婉婉,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麽?一旦错过今天的机会,你就必须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夫人。”
沈婉儿索性摊开来说:“言冰云,我们认识这麽久了,你应该发现一个问题。我们之间不只有你我,还有其他人。我忘不了哥哥和沈家上下几百口性命,而你要一板一眼遵照父亲和叔伯们的意思。”
言冰云听得皱眉,不知沈婉儿是走还是不走。
沈婉儿玉臂舒展,言冰云距离她很近,她伸臂就能揽住言冰云的脖子。她手上稍稍用力,言冰云不察,险些吻上她的唇。
言冰云惊得身子僵直,鼻端是久违的她的气息,香甜细腻的味道,直教他丢了魂去。
“我回去大齐也是没命,哥哥政敌不知几多,那些人想杀我泄愤。我若是落在他们手里,十之八九会沦为玩物。但是留在庆国,我若能讨你欢心,你就会保我性命。”
沈婉儿笑着说,她脸上虽是笑着,笑意却没传递到眼底。
听到这里,言冰云苦笑道:“婉婉,你还是在生我的气。不然,你为何非拿这种话来轻贱自己?你明知道自己不是那教坊花魁,我也不是什麽恩客。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成婚那日,你八擡大轿进了我言家的门。”
言冰云把沈婉儿的手从肩上拿下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的手从来带着些凉意,他握住她的手,想用自己的掌心捂热她冰冷的手。
“你知道的,我是暗探出身。就算你刺我一刀,我也有能力避开要害。可若是有人伤害你,我心里会不舒服,所以你就用贬低你自己,来激我生气。”言冰云了然于心。
沈婉儿垂下眼帘,她那点小心思从来瞒不过他。
言冰云说回方才的事情:“婉婉,你若是想要离开,只有今天的机会,我会派人保护你,包括你回到北齐以後。”
沈婉儿笑着摇摇头:“言冰云,谢谢你,可是我全家死绝,我回了大齐也没有地方去。”
她的笑容看得言冰云心疼,他眉头紧蹙,握她的手更紧。
沈婉儿笑了:“言冰云,别摆出这幅表情,容易让我误会你在心疼我。”
言冰云认真道:“婉婉,我是真的心疼你。”
沈婉儿听完笑不出来了。
言冰云说,婉婉你来庆国以後吃过很多苦,那些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