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安静的皇宫今晚热闹嘈杂如街市,似乎要证明什麽。
有宫人垂首走过言府车架旁边,宫人向着言家夫妻无声行礼,再安静离开。
沈婉儿就此想到,庆国的君主也许在用一场繁华喧嚣驱散宫中的静谧颓然。
庆帝已经老了,连他那位人人皆知的小私生子范闲都已成家立业丶走到庆国权利巅峰,帝王当然在迈入迟暮。
庆国前太子死後,东宫储君位置就此空缺。
如今庆帝膝下只有一个三皇子,他尚是小小少年,未来有无限可能。
人们却是心照不宣,就算三皇子继承皇位,他不会超越庆帝这位千古一帝。
即使太子和二皇子在世,皇子们加在一块,不会有谁超越庆帝的万古功绩。
有关这场宫宴的报告,当晚被送到各处人物手中。
有些线报流转于庆国境内,还有一些辗转越过国境线,送达到千里之外。
宴会散去丶宾客离去,有些人从大殿里残留的美酒香气中,嗅出帝国枯朽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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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冰云今晚没有醉酒,他升了官,旁的人不敢再来灌他的酒。
他自己摘下头上硕大的官帽,又给妻子搭把手,替她拆掉头上沉重饰品。
沈婉儿无精打采坐在马车一角,少女时她曾经迷恋宴会的热闹繁华。
及笄那年兄长问沈婉儿要什麽礼物,她说要一场属于自己的宴会。
宴席热闹非凡,她是全场焦点,人们恭维她赞美她。
今天沈婉儿只觉得,这宫中宴会漫长无趣,她宴饮中途险些瞌睡过去,言冰云急忙拿身子挡住她,让她得以打盹片刻。
她已经变了,曾经热衷的奢华让她感觉到疲惫虚无。
言冰云知道妻子没吃什麽东西,此时腹中空空,他柔声问她:“可是想吃些什麽?回去我吩咐厨房去弄。”
沈婉儿认真思考,言冰云不断给她提示:“拔丝洋芋?糖醋鱼羹?水晶带子饺?”
“那些我都不想吃,我想吃馄饨,就是医馆旁边那家小摊子。”沈婉儿想了想说。
言冰云有些意外,他还是让车夫调转马头,带沈婉儿去吃馄饨。
沈婉儿下车前脱掉大袖宫装,拆下满头珠翠,拿发带简单绑好头发。
她急匆匆跳下车,急吼吼的像个小孩子。
言冰云也脱掉朝服外袍,身披大氅追上妻子脚步。
吃掉整碗馄饨,沈婉儿说,还想吃护国寺夜市的酸辣汤饼。
说完沈婉儿又否认:“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罢,等晚些再回去,父亲大人该问了。”
“婉婉,走罢,我带你去吃汤饼。”言冰云打发随从回家告知父亲,他们在逛夜市,会晚些回府。
妻子要胡闹,做夫君的就陪她去疯,总之她是在他身边的。
後来,言冰云眼看妻子吃完油炸丸子,不紧不慢问她:“怎麽样?还要去吃桂花糯米糕吗?”
沈婉儿赶紧摇头:“不了不了……”再吃她就真走不动路了。
吃不到糯米糕,沈婉儿到底有些可惜。
言冰云掏出手帕,擦掉妻子唇上沾到的油脂:“不急于一时,我有一生时间陪你吃遍京都大街小巷。”
沈婉儿看着丈夫,他深情款款,神色中毫不掩饰他对自己的爱意。
那眼神真专注啊,她险些要溺毙进去。
沈婉儿回忆起少女时倾心于言冰云的原因,其中之一是他的外貌出挑。
仪表堂堂的俊俏公子走到何处,那处便是一道风景线。
那时沈婉儿堂而皇之地拉住言冰云的衣袖,亲昵唤他一句“云哥哥”,引得大齐的贵女们羡慕又嫉妒。
那时沈婉儿还是天之骄女,她有自己的小虚荣,她爱听别人夸言冰云。
夫妻俩坐在卖油炸丸子的棚子里,周围坐满吃丸子的人。
听到言冰云这话,旁边不认识的小媳妇和老大娘纷纷夸赞言冰云这位夫君体贴。
卖炸丸子的大爷也忍不住夸言冰云:“小夥子倒是疼媳妇。”
言冰云颔首,他没说什麽,脸上的微笑透露出,他喜欢这些夸奖。
沈婉儿如今听多言冰云说这些话,她能够淡然处之。
整理好桌上碗筷,沈婉儿付过钱,拉着言冰云转身离开。
天空中怦然做响,沈婉儿停下脚步,擡头看到绚丽烟花。
“这烟花颜色与寻常的不同,该是内库的珍珠烟花。”言冰云说。
想来是礼部安排,过年期间放焰火给百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