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
从朽木苍纯的葬礼相关事宜完全结束,一行人回到远山家的那一刻开始,针对吟以下犯上的审判就以雷霆之势开始并很快结束了。吟被判处封印全身灵压关押在另一个地方,这次不是独立的院子,而是一座监牢。
虽然这个面积有限的空间也有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设施,但吟的活动范围只有一间房间大,房间外配有一段小小的回廊,可以看到下面的水池。
被限制活动空间并不是完全不能忍受的事情,所有惩戒措施中最要命的是吟不仅被没收斩魄刀,还被封印全身灵压,完全没有仅仅凭借自己逃跑的手段了。
作为“受害者”的清姬肆无忌惮地给吟来了个泄愤版的全身灵压封印,这下子,吟就和那些没有灵压的整一样,连饭都不用吃了。
不被提供食物丶不能悟刀丶不能拉弓射箭丶修习斩术丶研究鬼道……失去灵压的吟失去了所有乐趣,只能每天呆呆地坐在牢里自闭。她完全不知道,现在的远山家正在因为她的问题进行大讨论。
吟在对付清姬时使用的斩魄刀封印能力,被所有重要的本家成员以及家臣看在眼里。要知道,在整个尸魂界里,斩魄刀带有封印能力的人本身就很少,更何况是吟展现出的这种专业又优秀的封印能力。一旦出现这样的人才,远山家都会十分积极地把人挖到自己的封印司。
现在,本家里竟然出现了这样稀缺的能力,而且现在看来吟的能力不俗且有很大发展空间,许多人甚至産生了悔弃与朽木家的婚约,而把吟留在远山家的想法。
但事实上,即使是远山家这样拥有极高权力的大贵族,也不会轻易得罪管理贵族的朽木家。所以这种提议自然被否决了。
但若要直接按照原计划,把吟作为联姻的工具,又实在浪费资源。因此家族的高层对此莫衷一是,没有得出统一结论,只能暂时维持原状,而吟也继续在毫无灵压的状态下被关着。
清姬当然来报复过无数次。对于现在丝毫没有灵压丶无法反抗的吟,就算是只会一点粗浅封印术的清姬也实在是个麻烦的对手,何况清姬每次来挑衅都要带来不少侍从防止吟反扑。
幸而清姬这种低端对手只会制造一些讨厌的小麻烦,什麽失手用东西砸到吟啊丶带几个锥子来给吟长长眼啊丶不小心打碎她的砚台啊丶没注意踩碎她的书啊……是的,失去灵力的吟沦落到要靠阅读和练习书法度日。虽然也想继续弓道的练习,但这个空间实在不足以支持吟进行实际训练,最终她能做的也只有拿出藏好的弓摩挲几下就依依不舍放回去。
夜深人静,吟常常因为失去从小抱在怀里睡觉的雨中仙而失眠,只能自己点灯丶泡茶,在火光下阅读或是练字熬过漫漫长夜。频繁的失眠让吟精神不振,原本如瓷娃娃般干净精致的面容也显得憔悴了,眼下常有乌青的黑眼圈。
又一个失眠的夜晚,吟端着灯走到了回廊上,望着回廊下面的水池。一阵风吹过,最後的微弱灯火也消失了,四周是令人绝望的黑暗和寒冷。
那时候,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她想跳下去,跳到水里,就像当年被母亲关禁闭时那样。可这水中没有她熟悉的鲤鱼,而她一旦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再上来,她会把自己整个人浸在肮脏的池水中,让自己的肺里充满池水,然後在痛苦里窒息而死。
这是个大胆的想法,至少她这样做也算是采取激烈手段违抗家族的命令,终于能在大事上叛逆一次,虽然这注定是最後一次。
就让她消失了有什麽不好?没人在乎她。唯一一个真心实意会在意她的存在不过是她的斩魄刀,已经被夺走了。至于其他人,母亲从来不曾满意过她,白哉不会缺妻子,夜一已经抛弃她自由了,蓝染……
在那个迷一般的男人眼里,她到底是什麽呢?或许只是一个用来消遣捉弄的小鬼。在想要投身死亡的瞬间,她的脑袋格外清明,许多曾经纠结的东西都看破放下了,唯一的遗憾也不过是对不起一直陪伴自己的斩魄刀要因为自己的单方面决定而消失。
在闭上眼即将跳下去前一秒,吟听见了脚步声。
本着不给路过的人增添施救的麻烦和责任的想法,吟睁开眼睛,装作一副只是在赏鱼的姿态,却听见熟悉却意想不到的声音:“小公主要跳下去的话,我就只能再次失礼了。”
吟呆呆望着这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第一反应居然是——他为什麽还穿着平时的衣服,而不是自己送的那一套。但很快,她恢复了平时的态度,靠在栏杆上用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嘲弄语气反击:“何必呢,我溺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问责到你头上。”
可那个男人只是淡然地回应:“公主想要溺死在这个浅池里似乎只能埋头,毕竟它的深度完全不到公主的口鼻。”
听着他一如既往令人恼火的回应,吟转头就要回屋子尝试睡觉。现在她对这个人可以私闯远山家的原因一点都不好奇,或者说,她已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如果说有什麽能改变这一点,那大概只有:
“公主想要回自己的刀吗?”
……
和蓝染一起走在流魂街的街道上,吟恍如隔世。她明明刚刚还想要跳池,现在却穿着蓝染准备的“平民的服装”,为了要回自己的雨中仙,而答应蓝染的要求,随他在外面闲逛。
平民的装束当然和贵族不同,衣料大概是传说中的棉丶麻之类的便宜材质,而且没有家纹或者华丽精致的刺绣。吟现在穿着一件极其简单的青色和服,上面绘制着鲤鱼纹。有过自己找人做衣服的经验,吟一点也不奇怪蓝染是怎麽搞到她身体测量数据的,毕竟这家夥可是连远山家结界权限都能改的。
说实话,吟更喜欢这种简单的衣服,作为贵族,她平时的着装就很庄重,稍微要见见人就要穿振袖以上级别的服饰,除了练习斩术等场合穿着专用的服装,她能穿到的简单衣服只有睡袍。
走在流魂街昏暗狭窄的街道里,吟不想去思考身边人的意图,她只是目光麻木地扫过低矮的房屋,兴趣阑珊。
她不是没有对平民的生活感兴趣过,她也极其向往他们的自由。但现在,万籁俱寂,她目之所及只有贫穷丶萧条丶破旧,和一种淡淡的无力与悲哀。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想着贵族生活多麽拘谨,幻想平民生活多麽无忧无虑丶自由自在的傻孩子了。过去她总觉得自己受不了拘束,应该做一个平民,每天自由生活,可事实是,她若是个有灵力的平民,就要在流魂街忍受饥饿,必须突破重重考验才能进入瀞灵廷成为死神。
若是她没有灵力,那事情还要更加悲惨。运气好就不出几年死去,转生到现世,循环往复。运气差点,被什麽杀人狂大恶人顺手杀了,甚至被变态贵族或者拉皮条的盯上,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更何况,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贵族的习惯已经印刻在她身上,形成了挑剔的口味丶多样的需求丶骄奢的习惯,甚至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从此由奢入俭难。
正在吟思虑万千时,蓝染终于开口:“深夜的流魂街的确没有什麽趣味,公主只怕已经看腻了。”
吟早就习惯自己的心思被那人完全看透,因此也只是轻轻抿唇,不做回复。
“那麽,就请公主自己原路返回,如果能顺利回到远山家,你的斩魄刀就会回到你身边。”
本来这种距离对于吟不算什麽,但现在她被封印全身的灵压,不能使用瞬步,如果要自己走回去,虽然远山家在瀞灵廷边缘,可恐怕还是要走一晚上,何况她来时是被蓝染瞬步带来的,不一定能在自己回去时一直找准方向。
但比起这些,吟更在意的是这家夥的目的。他大半夜把自己拽出来还给自己做了套衣服就为了让她自己走回家?
可不等她询问,蓝染就无不恶劣地瞬步消失了,气得吟只能原地跺脚,又无可奈何。
生无可恋地循着原路往回走,吟只觉得木屐是这样讨厌,她应该找一双平时练习斩术穿的舒适鞋子出来。
又走了几条街,吟觉得自己该把木屐脱下来只穿袜子走路,但又担心到家之前自己的脚先被硌疼了丶磨坏了,这样就更没办法自己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