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使用回溯的!”月见立刻保证,语气斩钉截铁,“我向老师保证过,但是……”她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老师也要向我保证,保证很快丶很快就能从这里出来。”
连接彼此的咒力戒指,寄予了“明天”的束缚,身为最强的承诺……他已为她构筑了力所能及的安全屏障。这是他能为她做到的一切。然而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丶难以名状的巨大恐惧,仍让她无法心安。
“月见……”他还想说什麽,在“帐”内传来的如同海啸般愈演愈烈的绝望呼喊与咒骂的背景音下,他给出了最後的丶简短而无比自信的回答:“我不会被封印。”他的声音穿透嘈杂,清晰无比,“而且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里的一切。我履行我的承诺……”他深深看进她的眼睛,“但我也要求月见同样履行你答应的部分。”
“嗯……”
“还记得明天我们要做些什麽吗?”他语气轻松地像随堂抽查。
“要早起去银座排队买限量樱桃千层,”她努力回忆着束缚的内容,“还要陪老师去新发现的试胆场地勘察……”
“晚上还要一起吃饭啊。为什麽会漏了这麽重要的事啊。”他夸张地叹了口气。
“哦是的!”月见不好意思地说,“我可能还漏了些别的……老师明天再提醒我一遍吧?”
恐慌在浓郁的夜色中不断发酵,两位咒术师在短暂的拥抱後分向行动。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协会高层们终于看到了令他们满意的画面。
***
——“现在就从这里离开怎麽样?”
老师,你是否也感受到了隐约的不安预兆呢……
如果那一刻点了头,答应和他一起逃离这漩涡的中心……结局又会怎样呢?
月见的身影在空旷得诡异的涩谷十字路口疾驰。手中的咒具划破粘稠的空气,冰冷的寒光在夜色下不断闪烁丶劈落。沿途涌来的咒灵在她凌厉的剑势下嘶吼丶溃散,污浊的咒力与腥臭的□□四溅飞洒。
对于内心被道德与责任重重枷锁束缚的人来说,战场反而成了某种扭曲的“心安之所”。月见曾天真地尝试过逃离。
——逃离咒术界,逃离这无休止的杀戮与堆积如山的尸骸。
然而那不过是自欺欺人。只要诅咒不灭,这世间便难寻一片真正的净土。即便遁入凡尘,也终会撞见普通人被咒灵残害的惨剧。那时心底便会不可抑制地升起那个念头:“如果当时我在场,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足以将人拖入无尽悔恨的深渊,如同跗骨之蛆,彻底斩断了真正“远离”的可能性。
她的思绪在挥剑的间隙,飘回了与他分别的那一幕。更遥远的记忆也随之浮现:在那条早已湮灭的世界线上,她还是那个将懵懂的“慕强”错认为爱恋的少女。彼时看透她心思的五条悟,曾一针见血地刺破她的幻想:
“因为盲目崇拜这类一时冲动的情绪而终日处在担惊受怕中,难道就只为与睡眠时间三小时的五条悟在床上谈情说爱吗?”
是啊……
那时的她,何曾真正思考过这些……
“慕强”的本质,不过是渴望借由强者的羽翼,摆脱家族强加于己身的沉重枷锁与不公命运。然而与五条悟并肩,非但不能确保获得庇护,反而极可能因他分身乏术,而将自己暴露于他光芒之外的丶更深的阴影与危险之中。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其极限。身为“最强”的五条老师,在遇见她之前就早已将生命的绝大部分,毫无保留地给了咒术界。
像这种常态化的离别,大概正是五条老师不愿丶也不能强加给任何亲近之人的沉重负担吧。
但是——
温热的丶散发着恶臭的咒灵之血,浸透了冰冷的剑身,沿着刃口缓缓滴落,在脚下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暗色。咒具在浓重的夜色中,兀自散发着幽幽寒芒。月见挥剑,精准地劈开视野中最後一只嘶鸣扑来的咒灵,身形如电,灵巧地从那溃散的丶泥泞的咒力残骸中闪避而出。
她早已学会——
用自己的剑,斩开前路的荆棘;
用自己的力量,构筑守护的壁垒;
用自己的方式,在这残酷的世界里,保护自己。
如果可以迎来明天,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