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乔尼,你在马术上比迪亚哥先生弱,你可以介意这个,然後去精进自己的技术,这只是比赛场上的事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能涵盖你这个人的价值。你和迪亚哥先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对我来说,也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永远不可能相互替代。”
“那他对你来说意味着……”
“情人。”王乔乔截断他的话,有些不耐烦起来。“至于你,乔尼,你不是那样简单的一个身份可以形容的。你对我来说意味着很多事情,过去发生的,未来将会发生的……实在是太多,太复杂了,人类当中根本没有辞藻可以将其简单概括。如果你真的这麽担惊受怕,一定要我说些什麽的话——”
她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事情对她来说也需要鼓足勇气。
“我爱你,乔尼。”
有一个词,叫喜极而泣。当乔尼真的感受到什麽,意识到什麽之前,他的泪水早已开闸,淌了满脸。他搂住她的腰,用尽全身的力气贴上去,又直起身子,撅起嘴巴去寻找她的唇,像小狗一样糊了她半脸口水,最终让她不得不拎着他的衣领子,像撕一块牛皮糖似的摆脱他的纠缠。
“别蹬鼻子上脸,我很忙。”
她这话说完就出门去了,乔尼又过了近两个月,才又一次见到她。
但她爱他。
乔尼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有多少年没听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了。小的时候母亲偶尔会说,但随着年纪长大和父亲的高压,她也不说了。她去世之後,乔尼以为自己今生再也听不到这话了。
但王乔乔说爱他。那可是王乔乔!是阿罗哈·怀特!那个世界上最有名,最了不起的人!
乔尼实在是太高兴了,他终于可以挺直腰杆走在这座庄园里,享受这里提供的一切待遇,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频繁地出入王乔乔的房间,哪怕要面对迪亚哥的冷嘲热讽,他常常和他吵架,但现在他理直气壮,因为这座庄园的女主人爱他。
乔尼以为,自己的幸福已经没办法再更上一层楼了,但紧接着到来的是1888年的九月,王乔乔突然叫他收拾东西,跟他一起回美国去,不带迪亚哥。
不带迪亚哥!
乔尼太开心了,他甚至都不好奇为什麽和他同行的会有威卡毕博和莉迪亚兄妹,他只知道王乔乔为了助选下一任美国总统先走一步,那两人在抵达纽约後会坐火车转往WP的总部蒙大拿州,而他要去堪萨斯城和王乔乔会和。
他没有告知她自己的到来,想着给她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一路劳顿,睡眼惺忪中认错了人,吓到了那位未来的总统夫人。
但王乔乔没有惩罚他。因为她爱他。
乔尼赢得了堪萨斯城正在举办的赛马比赛冠军,而王乔乔在这里的房间柜子上,还从来没有过奖杯。他要留在这里,将那一整面墙都摆满。
那是乔尼人生的巅峰时刻。
王乔乔因为要助选,已经跟随总统夫妇离开了,即便她要回来,至少也要到十二月计票结束。
乔尼很想她,但她那麽忙,这不是给她打电话的好理由,于是他问管家要来了钥匙,干脆住在了她的房间里。他不会去动那些厚实的文件,但他太无聊了,所以其馀的东西,他都翻了个遍。
在床头柜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比掌心略长,形状像一个圆润的水滴。在水滴更宽的一端,有一个圆形的半球凸起,像一个按钮。
这是什麽?王乔乔的首饰吗?她很少佩戴首饰,况且这个东西也不是很好看,灰色的大理石色的主体,那个按钮是浑浊的红色。如果她一定要佩戴什麽,那至少也应该是那种硕大的,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镶嵌在金子锻造的链子上,这才配得上她那对漂亮的锁骨。他如果能再赢几场比赛,奖金攒一攒,也许就能去给她买一个……
乔尼这样想着,手指在无意识间,按下了那个按钮。
于是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他对未来的期待,幻想,他所有的幸福,爱意,连同他关于王乔乔的记忆,就像是骤然升华的雪花,连点水痕都没有留下。
无措的恐慌填满了那些空隙。
乔尼把自己当成了狂欢酒醉後误闯别人家的浪荡子,生怕会有个陌生的富家小姐跳出来,要求他对她负责,或者是她怒不可遏的父亲会开枪打他,于是连滚带爬地翻墙逃了出去。
他过上了一段花天酒地,放浪形骸的日子,然後脊椎被人打断,成了废人。
现在,他想起来了。他惊恐万状地发现,那个古怪的,水滴状的把手,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在王乔乔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