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母亲。”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回来了。”
十六夜看着女儿染血的背影,看着她周身那不稳定却强大无比的妖力,眼中泪水混着血滑落,是心痛,也是无尽的骄傲。
然而,东国的攻势并未停止。更多的妖兵从楼梯口涌上,其中夹杂着气息更加强大的头领。雪护着十六夜,且战且退。她的力量虽强,但毕竟初次觉醒,又历经苦战,消耗巨大,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背後的伤口再次崩裂,视线开始模糊。
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死!
十六夜看着女儿逐渐迟缓的动作,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敌人,又看了看手中那半截断裂的丶温润的仿制铜簪。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但这一次,不再是赴死的决绝,而是无论如何也要为女儿搏出一条生路的决绝!
她猛地将剩馀的所有月华绡缠在手臂上,再次强行催动!
“以我残寿,唤云垂怜!护我孩儿,固我城垣!”她嘶声吟唱,更多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蔓延开来,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数十年光阴!她的皮肤失去光泽,出现细微的皱纹,整个人急速衰弱下去。
但与此同时,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丶更加坚韧的银色光幕再次以她为中心展开,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将她和雪牢牢护在中心,将所有东国妖兵狠狠推拒在外,不得寸进!
“母亲!停下!快停下!”雪回身抱住母亲急剧衰弱下去的身体,感受着她生命力的疯狂流逝,肝胆俱裂。
十六夜靠在女儿怀里,擡起颤抖的手,抚过雪染血的脸颊,气若游丝,却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雪……这次……母亲守住了……”
话音未落,她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母亲——!!!”雪抱紧母亲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发出绝望的悲鸣。
楼下的厮杀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雪猛地擡头,金瞳中的血色与悲伤交织,如同受伤的困兽,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上来的是破刀,他浑身是伤,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但他活着。他身後,跟着几个同样伤痕累累的“樱吹雪”暗线。
他们看到顶层的景象,看到白发苍苍丶容颜憔悴丶生机如同游丝般微弱的十六夜夫人,看到抱着母亲丶状若疯魔的城主,全都僵在了原地,随即无声地跪倒在地。
破刀虎目含泪,重重一拳砸在地上。
雪缓缓擡起头,目光掠过母亲顷刻白头丶尽显老态的容颜,掠过那坚不可摧却由母亲寿命维持的结界,掠过满地东国妖兵的残骸,掠过忠心部下脸上的悲恸与愤怒。
她轻轻将母亲放下,脱下残破的外袍,小心翼翼盖在母亲身上。
她走到那断裂的仿制铜簪前,弯腰将其拾起。又擡手,将发间那枚真正的丶属于桐夫人的铜簪也取了下来。
两枚簪子,一真一假,一刚一柔,都沾满了血污,都承载着守护的意志与牺牲。
她将两枚簪子紧紧握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掌骨生疼,也硌醒了她的理智。
然後,她转向破刀,声音因极度压抑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威仪: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扑灭馀火。守住结界,任何人不得出入。”
“统计所有参与叛乱的家族名单,无论主犯从犯,全部下狱,待我归来亲审。”
“以及,”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悲痛与疯狂都压入心底最深处,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备好最快的马,还有……西国的信物。”
她低头,看着母亲那如同老妪般的苍白面容和雪色长发**,眼中闪过一丝剧痛,随即化为更加坚定的寒冰。
“我要去西国。现在就去。”
她的侧脸在结界银光和晨曦微光中显得无比冰冷,又无比坚定。
守护从未结束,只是从此戴上了更冷硬的冠冕。而征服,是唯一能换来守护资格的道路。
2)兄弟姐妹那些事
站在天守阁的废墟和母亲的病榻前,雪的内心被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近乎讽刺的荒谬感所充斥。
她觉得自己和兄弟之间,大概真的有种该死的“反冲”。
一个同胞弟弟,犬夜叉。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将他扔在了原地,扔给了暴怒的杀生丸。她几乎能想象出他那双金色的眼睛里会盛满怎样的震惊丶委屈和背叛感——就像小时候被其他贵族孩子欺负後,转头却发现姐姐没能立刻赶来时一样。只是这次,她不是迟到,她是主动转身离去。这份愧疚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带着涩然的痛楚。她需要去找到他,确认他活着,哪怕要面对他的怒火和指责。
另一个,是一半血缘的哥哥,杀生丸。平时?平时他生气自然只能让他气去!她十六夜雪何时需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他甚至不承认这微薄的血缘。可偏偏是现在。
现在,她需要前往西国。她需要凌月仙姬的结盟,需要西国的力量来稳住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来救回母亲风中残烛般的性命。她对那位高踞云端的女王陛下知之甚少,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刚刚往死里得罪了人家唯一的丶正统的丶宝贝儿子(即便他们关系冷淡),绝不是一个良好盟约的开端。
她几乎能预见凌月仙姬那似笑非笑丶洞悉一切的眼神,会用怎样轻描淡写的语气提起:“哦?听说你刚让我儿气得想屠城?”
杀生丸的愤怒,不再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它变成了一块巨大的丶冰冷的绊脚石,堵在了她求生之路的最前方。
这份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刚刚经历了血战,失去了母亲的健康(甚至可能即将失去),背负了对弟弟的愧疚,现在还要为她那个便宜哥哥的暴脾气去费心描补?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
但,她是十六夜雪。
无力感只存在了一瞬,就被更强大的意志碾碎。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焦糊味让她更加清醒。
那就把这也变成筹码。
她看着昏迷的母亲,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冰冷。杀生丸的愤怒是障碍,但也是信息。它证明了她的价值——她有能力激怒他,这意味着她有能力影响他。或许,这对于一个无法完全掌控继承人的母亲来说,并非全无意义。
更何况,她手里还有奈落的消息,有东国的动向,有这座虽然残破却位置关键的十六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