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吴花果冷冷说道,用残馀的理性让自己站起来,“谢老师,常主任,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小吴,”谢宏伟叫住人,与常仁飞交换眼神,“女性运动力这个选题我们都觉得很好,再等等,形式上我们也再看看有没有改进方案,别心急。”
吴花果木讷地点点头,走出几步回身问道,“《新势力》策划,谁提的?”
常仁飞抿抿嘴,吐出一个熟悉的名字,“田淼。”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回家路上,吴花果脑子里不断涌现出这几个字。怅然丶失落丶恼火丶无奈,情绪阵阵交替,头痛欲裂。
而打开家门见到钟世那一刻,坚挺的理性骤然倒塌,她扑进他怀里放声发泄,“你怎麽才回来啊!钟世,我干不下去了,我要辞职!”
钟世不明所以,揉揉她脑袋,“怎麽了?发这麽大脾气。”
吴花果蹬掉运动鞋,饱含怒气将策划案被人盗用的前因後果叙述一通,说道最後竟生出几分自嘲,“我算哪根葱,没关系没背景还想跟人硬刚,以卵击石。”
钟世静静听完,倒杯水递到她手里,“先消气。”
吴花果一饮而尽,抹抹嘴巴看向他,眼睛里的那团火烧着烧着仿佛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茫的黯淡,“我真不想干了。太憋屈了。”
去年那份项目案是被提交至台里决议层的,那意味着除去老谢,有很多人知晓这是她的案子。所以他们不会不清楚,《新势力》策划的基底就是那份《非知名运动员对谈》。更直白些,70%的重合度啊,那不是抄袭还能是什麽?但所有人都选择了装聋作哑,因为田淼有资方关系,因为她不能惹不能动。
而普普通通的二部记者吴花果,变成这样一份权利示好中彻彻底底的牺牲品。
她的努力,她一字一句修改熬过的深夜,她心里那抹明亮炽热的理想之光,这些又算什麽?
吴花果的失落源于,她发现在现实的裹挟下,除去束手就擒乖乖就范,她其实什麽都做不了。
钟世坐到身边,“辞职可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再找工作也不会困难。即便什麽都不做,我也能负担起我们两个人的生活。”说道这里他握了握她的手,嘴角弯一下,“没开玩笑。”
吴花果双手捂脸,沉沉叹口气。
“果果,你知道前天比赛我和谁一组吧?”
钟世刚打完意大利公开赛,最後一场对手是马特加林,世界排名前十的男子单打选手。他输了,止步八强。
吴花果点点头,心里闪过一丝内疚,“我还没有安慰你。”
钟世笑,“你不发信息让我再接再厉麽。结果在意料之中,不用安慰。”他顿了顿,“其实常会遇到实力更强的对手,赛事级别越高,对手就越强。只要还想打,还想往前走,这样的对抗就躲不过去。”
吴花果看向他。
“这种时候我想的,其实不是晋级。而是对方给过来的每一个球,我都要拼尽全力打回去。打回去不一定能赢,但是不接,一定会输。”
钟世极少谈论起自己的比赛心境,因为早就习惯一个人战斗,独自钻研,独自消化,独自领会。此时此刻将这些告诉吴花果,是因为太了解她——这样一走了之,她会後悔。
“打回去。”吴花果喃喃自语。
“最差结果无非是离场。你连离场都不怕,还有什麽可顾虑的?”
吴花果又叹一口气,“钟世,我不甘心。”
“都说比赛有暗箱操作,可其实大多数比赛依旧是公正的。”钟世摸摸她的头,“果果,不要冲动,更不要因为一件事就否定所有。”
临睡前,吴花果思来想去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楚雯。马楚雯是火爆脾气,在电话里将“盗窃者”骂个狗血喷头,当然,吴花果也未能免去被训斥一番,“我说什麽来着,让你防着点她,防着点防着点!不打你三百大板不知道肉疼,你不吃亏谁吃亏!”
“那就……防不胜防啊!”吴花果被好友说得又动了气,“大不了我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凭什麽走啊!”楚雯一听也来了火气,“你是工作失职还是别的地儿年薪百万要挖你,吴花果,把你脖子上那破玩意好好用用,真当演连续剧呢冲冠裸辞为清白。没人为你的清白惋惜,现实是啥,是你前脚走,後脚就有会人把你女性运动力的策划也给用了!”
吴花果被这番露骨的言辞直接骂醒。
钟世委婉地用“不要否定所有”劝她思量,而马楚雯则用无法否定的事实给她当头一棒。
走丶辞职丶撂挑子不干,又能怎麽样?
有争斗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阴影。普通人活这一世,无非是离离原上草,即便被轻视丶被践踏丶被摧残,春风一来吹又生。
“我就当你喝了假酒大晚上放屁。”楚雯说道,“睡一觉,明天想想怎麽把属于自个儿的东西要回来。”
吴花果“嗯”一声。
“要回来多少算多少。就算一点没有……”
“就算一点没有,我也得让她知道这东西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