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这样小城镇出来丶到处投简历还要被人家挑挑拣拣的不是一个阶层的。
工作和上学时还是不一样的,我逐渐看清了社会食物链上一些更为实际的东西。那些我读大学时自以为就看清的真相,实际上远比我想的更冰冷。
我和他之间,有些东西从来不是靠嗓门大或者话说的狠,也不是靠改变命令或者请求的语气,就能改变的。
我交出辞呈的第二天,被叫去总裁办公室。
我倒不知道这样一家员工人数也不算少的公司,一个小小法务的去留也需要总裁审批。
我很不想去,但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点砍掉。
宽大的办公桌隔开海一样宽广的距离,也隔出两三年的时间。
开头一直没人说话,空气很沉默。可每一粒空气分子又像正在加热的爆米花似的,随时有可能爆开。
有人支着额头,手指敲打了一会桌子。
“为什麽辞职?”
“辞职信上都写了。”
“我要听真实原因。”
“公司被收购了,说要裁三分之一人,说不定就裁到我。与其被动地等着被裁,不如自己主动走人。”
“谁说要裁那麽多,谁说一定会裁到你。你列席公司高层会议旁听了?”
“我没这种资格。”
“真实原因。”他又语气冷静地重复了一遍。
我突然有点生气,对于他的明知故问。
他明明应该在那天我说对公司意见的时候就猜到我会提辞职。
“真实原因是吗?”我点点头,告诉他。“支总,你曾经让我看见你,就像绕开一块石头那样走路。”
“……我不会经常来这边。这边会由邵文负责。所以不需要仅因为这个而辞职。”
“那我能问一下公司为什麽拒绝我的辞职吗?”
“一收购就有员工主动辞职,不利于稳定人心。”
他说得很冠冕堂皇。
“如果我一定要辞职呢?”
“新工作找到了吗?不上不下的资历,不上不下的年纪,对你来说,换份工作就像换份家教一样简单吗?”
“不需要领导费心。”
“你要是拿这种态度去面试,我敢保证你一份都面不上。”
“那我就活该喝西北风饿死。”
“……找到新工作再来找我批,辞呈我先保留。出去吧。”
我愤愤不平地站起来,明明还想跟他争辩几句,但又感觉不能再跟他呆在一个空间里了。
又怒又憋屈地走到门口,刚握住门把手,准备拉开门。
我还是没忍住,回头说了一句:“要是每个员工辞职,都要上报到你这个层级,你早晚也得累死!”
然後我就拉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