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前站着的,是八家赌场来的九名打手。
虹口戏院债务:一千二百八十两。
而我所有积蓄:四两再加七文钱。
雷玛斯的笑,透着心虚:“就是……之前欠了点钱,就把这戏院抵押了出去……”
“抵押给了八家赌场?!”
*
拉玛哥说雷玛斯来自澳门,是真的。
1847年,葡萄牙在澳门宣布博彩合法化,一堆地下赌场纷纷转为地上,遍地开花。
雷玛斯偷偷告诉我,他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出生长大。身为中葡混血,他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母亲在赌场干活,他就在赌场里穿梭来去,学会了把命运押在回报最高的地方。
因为这份赌性,他来了上海,声称自己来自遥远的西班牙。他接下了别人扔下的二手机器和破旧胶片,在一个个茶楼妓院里流动播放。也因为这份赌性,他把电影市场从富人转向四马路上的平民,赚到了第一桶金。
却也依然因为这份赌性——他真去赌了。
一院八押!他把虹口戏院作为抵押,在八家赌场欠下了巨债。
而现在,由于我签约接手,这笔债,转到了我的头上。
那红色的手印,越是鲜红,便越像嘲笑我的嘴唇。
雷玛斯完全不敢看我。
我一把抓过刚刚亮出来的契约,当场开撕:
“这不作数!”
老娘不玩了还不行吗?上海这麽大,我要去看看!
但我还没撕开一个角,合约已被打手们抢下。我转身想跑,但四面八方九个人。
为了我最後的体面,我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钱——
“这是利息!”
我喘着气:“你们先收走利息。剩下的钱,下个月还!”我顿一下道,“不然,这就一家戏院,你们八家赌场,怎麽分?”
几名打手对望一下。他们凶神恶煞:
“行!我们盯着你,别想逃!”
电影之魂?
我翻了翻口袋,还剩下……不好意思,没有剩下的了。
我的筹码,全没了。
我纳闷,八家赌场,这一家影院怎麽分?
正所谓——
一缕芳魂无觅处,而今需要好多钱……
虹口戏院里。
别问,问就是破。环顾四周,是极简风中的战斗机。
此时,一张长长的破板凳上,我在这头,雷玛斯在那头。
只听他长叹一声:“我的亲侄女,现在怎麽办?”
我看着我的假叔叔,想想一个月後,这破烂地儿也要被收走。
收走之馀,还要赔上我的後半生。
我看着那幕布,破旧的丶空空如也。
此时,我突然发现,戏院中还有一个小门——
“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