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有证据,因为她上过学,而我不识字。
所以我越来越爱凑到这个孩子身边,想找出蛛丝马迹,可她永远一脸淡淡,像条死鱼。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机会反驳她了。
那天我被关进了观察室,他们给我喝了一口冒着腥气的东西,然後开始电击我。
我不是第一次被电了,我清楚这里的电击有七个档位,他们会从低到高慢慢电。
我很疼,但他们不肯放我下来,我只能数着挨电的次数。
後来我终于被放回去了,他们摇摇头说没用。
什麽没用?我没用吗?
後来兰落来看我了,问我身体怎麽样。
我不屑地笑,在这种地方关心我的身体,简直就像问候瘸子的腿一样荒谬。
我说你教错了,七九不是六十二,是六十三。
她问我怎麽知道的,我说他们一共电了我九轮,每轮七个档位,我数过了,一共六十三次。
她听完沉默了,蹲在我身边摸了摸我的脸,我发现她的手上有伤口,血都蹭到我嘴边了。
我下意识舔唇,卷走了那滴血,然後我就惊奇地发现被电得麻木的身体舒服了起来。
我震惊地看着她,她却摇了摇头,用目光暗示我。
我明白了,我需要保密。
蠢人,真是象牙塔里的孩子,竟然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一个不算熟的人。
但是心脏为什麽酥酥麻麻的,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她的血见效太强。
我以为我们关系变好了,但我的运气不好,很快就被运走了。
没错,运,关在笼子里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运走。
我不知道自己被运到哪里了,这里很黑,我听到了野兽一样的粗喘,我的後背惊出一身冷汗,但我在笼子里避无可避。
他们放了一个人不像人,兽不像兽的东西进来,他一进来就开始撕咬我。
我甚至觉得好笑,原来和他这样的东西比起来,我还算幸运,最起码有个人样。
我打不过他,像摊烂肉一样倒在笼子里。
没人给我送吃的,也没人想着治疗我,好像我真的只是一滩血肉模糊的垃圾。
直到我看见一个女孩,用手捧着清水往我嘴里送。
她穿着白色衣服,恍惚间,我觉得自己看到兰落了。
不过这个女孩和皮实的兰落不一样,她的双腿残疾了,身体也很差。
不知道搞研究的这帮人为什麽这麽丧心病狂,要把这种营养不良的小孩子也关起来研究。
我告诉她,等我死了,就去和研究员申请,把她的名字改成花子。
“花子?”她扒在我身前,“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她告诉我花子就是花朵的孩子,会开满春夏秋冬,开遍山川田野。
真好,真是个自由的名字。
我也开始觉得这是个好名字了。
我告诉她:“以後如果有人来找花子,就告诉她你是花子,她就会带你离开。”
我被运走的时候听说基地逃了个实验体,我相信是兰落,我也相信她也许能找到这里。
我已经没有活路了,可我希望能有下一个幸运的花子,代替我开满春夏秋冬。
我的人生,也不过如此了。
幼时蜷缩在破旧的福利院里,长大後被卖进铁通一样的基地里,濒死之际,也只能透过笼子的缝隙,看见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不怕死,可我怕死得悄无声息,死得孤单寂寞。
我让小花子陪我最後一程,她问我什麽叫最後一程,我说走完这程我就变成花朵的养料,躺在泥土里不说话了。
她让我赶紧把话说完吧,不然会舍不得的。
是啊,舍不得,我舍不得。
“花子,把我埋在土里吧,不要把我丢进垃圾堆,我想要躺在一个可以安息的地方。”
我拥有意识的最後一眼,是小花子在懵懂地点头,她的衣角轻轻飘荡,和兰落很像。
兰落,我希望她自由,替我自由。
我的人生,到此结束。
——至于此後行尸走肉一样游荡的那只人犬,我绝不承认那是花子!
毕竟,趴在地上流口水,甚至张嘴咬人什麽的,实在太丢脸了。
但我其实很高兴,因为再次相见,兰落和我都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