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礼刚要开口,余光突然扫到门外的逄志泽,轮椅上的脊背瞬间绷直。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逄志泽感觉后槽牙咬得发酸,三个月前在病床前数刻痕的夜晚、暴雨里被裴司礼攥住衣角的清晨,此刻都化作苏锦指尖拂过裴司礼膝盖的轻笑。“志泽?”裴司礼下意识去够轮椅扶手,却被苏锦不着痕迹地按住肩膀。苏锦站起身时带起淡淡雪松香水味,与逄志泽身上混着硝烟的薄荷气息撞个满怀。“逄警官可算来了,阿礼念叨你好久。”他故意拖长尾音,转身将保温桶塞进裴司礼怀里,“不过我熬的虫草鸡汤,应该比速食罐头好喝些?”裴司礼看着保温桶上凝结的水珠,喉结动了动。逄志泽注意到他脖颈处新添的淡粉色疤痕——是上次拆纱布时自己不小心刮到的。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烫,伸手就要接过轮。:“医生说要做复健训练。”“已经联系好康复中心了。”苏锦单手撑住轮椅靠背,桃花眼弯成危险弧度,“毕竟某些人连煮粥都会烧糊,我可不敢把阿礼交给你。”他突然凑近裴司礼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两人听见。“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翻墙摘的樱花吗?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奈良看真正的八重樱。”裴司礼耳尖通红,慌乱间打翻保温桶。褐色汤汁泼在逄志泽鞋面上,热气蒸腾间,他看见苏锦掏出手帕要擦,鬼使神差地按住对方手腕。苏锦挑眉回望,两人交叠的手背在晨光下泾渭分明,逄志泽虎口处狰狞的枪伤疤痕,正压在苏锦捷光滑的皮肤上。“阿礼的手,我来擦。”逄志泽从口袋掏出叠得整齐的方巾,那是裴司礼昏迷时他用来擦脸的。指尖触到恋人微凉的掌心,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手术室外,攥着这支战术笔,在掌心刻下的第一千零九十五道刻痕。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苏锦捷似笑非笑地收回手,指尖轻点轮椅扶手。“看来逄警官对照顾病人很有心得?不过阿礼向来挑食,你确定知道他早餐该吃什么?”话音未落,他已经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精致的餐盒,掀开盖子,里面是造型可爱的饭团和切得整整齐齐的水信玄饼。裴司礼望着餐盒,想起小时候苏锦总把零花钱省下来,给他买校门口的糯米团子。可此刻,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逄志泽身上——对方正蹲下身,仔细地擦拭着他溅到汤汁的裤脚,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专注得仿佛在处理最珍贵的证物。“阿礼不能吃凉的。”逄志泽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昨天医生还特意叮嘱过。”他起身时顺手把餐盒推到一旁,从行李箱夹层里拿出个保温袋。“我熬了南瓜小米粥,还加了点山药。”苏锦嗤笑一声,正要反驳,裴司礼却轻轻拽住了逄志泽的衣角。三个月来,每个噩梦惊醒的夜晚,都是这双手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每次换药时的疼痛,都是这个怀抱让他安心。他望着逄志泽眼底的血丝,突然发现对方似乎又瘦了些。“志泽,我们回家吧。”裴司礼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苏锦心上。逄志泽的瞳孔猛地收缩,指尖微微颤抖,而苏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阿礼!”苏锦向前半步,却在裴司礼坚定的目光中停下,“你忘了我们一起长大的时光?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但他比任何人都懂我需要什么。”裴司礼握紧逄志泽的手,无名指上戴着对方在他昏迷时悄悄套上的素圈戒指,“苏锦,有些感情,是时间换不来的。”窗外的风卷起几片落叶,逄志泽小心翼翼地将裴司礼抱上轮椅,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临走前,他转头看向呆立在原地的苏锦,声音平静却带着警告。“以后别再用‘竹马’的身份,来打扰我的爱人。”果然还是应了那句老话,竹马终究抵不过天降。夕阳的余晖洒在医院走廊,裴司礼靠在逄志泽怀里,听见对方胸腔传来有力的心跳。那些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日子,那些相互救赎的夜晚,此刻都化作掌心相贴的温度。逄志泽低头亲吻他发顶,轻声道。“到家后,我们把床头的战术笔,换成真正的对戒。”裴司礼仰起头,望着逄志泽眼底跳动的星火,喉间泛起酸涩。他轻轻抚过对方眼下青黑,突然想起昏迷时若有若无的呢喃——那些在意识混沌中,逄志泽贴着他耳畔数的“平安”,原来早已刻进灵魂深处。轮椅碾过医院长廊的声响惊动了窗外的麻雀,扑棱棱掠过洒满夕阳的玻璃。逄志泽将毛毯仔细掖住裴司礼发凉的脚踝,指尖触到对方小腿内侧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他替自己挡下的流弹。这个认知让他呼吸微滞,俯身时睫毛扫过裴司礼发烫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