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温堇禾与裴因赶到按察司时,殓房内已乱成一锅粥。
本该安置徐青屏尸体的尸床上,如今却空荡荡一片,仿若凭空消失一般。
四周遍地狼藉,十几个镇妖司吏将殓房团团围住,靳方夷立于尸床旁,见二人赶来,朝他们微微颔首,咧嘴一笑。
温堇禾与裴因对视一眼,暗道不好。被挤到一旁的馀旧挪到二人身边,对着裴因耳语了几句,方才得知徐青屏的尸体一早便不见了,而留在现场的证据唯一指向的人便是当朝国师,萧如琢。
“靳司使,如此大张旗鼓,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是你镇妖司呢。”
裴因扫过一圈面如阎罗的镇妖司吏,走到靳方夷面前,笑意不达眼底。
“还望裴大人见谅,今早路过按察司,碰巧听闻徐青屏尸体失踪一事,奈何裴大人今日休沐,下官便想着顺路来看看,莫要误了案子。”
靳方夷後退一步,恭敬作揖,话语间却满是挑衅。
“靳司使当真是心细如发。”裴因轻哼一声,转头扫过徐青屏的尸床,敏锐地发觉床头处有块断掌的痕迹,试探着问道,“那靳司使可有何发现?”
靳方夷勾唇一笑,走到床头指了指那块焦黑的断掌说道。
“裴大人请看,这半截掌痕可有何不妥?”
裴因凑上前一望,只见那块掌印深深嵌入床头,印痕一圈焦黑,明晃晃出现在此处,越发显得刻意。
“看样子像是故意而为之。”他隐约觉得上面浮动着一层幽蓝符箓,又因不懂得这些术法,话并未说死,而是留了馀地,生怕落入靳方夷的圈套。
他擡头朝温堇禾递了个眼神,温堇禾心下明了,紧接着走上前来。
“温姑娘来得正好,符箓一术姑娘精通非常,且来看看是何符箓。”
靳方夷见她上前,脸上立刻浮现温吞地笑,可落入温堇禾的眼中却像毒蛇捕猎前耐心的等候。
温堇禾视若无睹走过他身旁,只扫了一眼掌痕便震在了原地。
此等符箓蕴藏的法力深不可测,这才使得徐青屏的尸体悄无声息被掳走。
可奇怪的就在此处,这符箓唯有持有国师印玺之人方可使出。
她试探着触摸尚未消失的符箓,幽幽的气息萦绕在温堇禾指尖,她可以笃定,这符箓绝不是师父的手笔。
温堇禾擡头看了眼裴因,微不可察皱了下眉。
她不知靳方夷是如何仿造出的国师印玺,可如今已被逼到绝路,就算明眼看出这掌痕是故意而为之,附着在上面的符箓却是无法反驳的铁证。
师父这次免不了牢狱之灾。
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看向密密麻麻围成圈的镇妖司吏,仰头直视靳方夷,冷声道。
“既然靳大人早已了然于胸,那我多说何益呢?”
说罢她头也不回离开了殓房,行至门前时,她擡头望天,浪潮般的乌云压了过来,天地连成一片,豆大的雨滴砸下来,潮湿的水汽罩过她全身,胸口莫名憋闷。
“待会儿圣上或许会召我入宫,你先回裴府,若有何事我会让馀旧给你传话。”裴因走到她身後,望向她紧绷的侧脸,擡手搭上了她的肩,轻轻摩挲,“放心吧,我在呢。”
果不其然,还未走出按察司,宫里便遣人来召裴因入宫。
温堇禾目送他的马车消失在大雨中,她撑着伞扭头望向殓房中的人群。
齐刷刷的黑衣堵在房中,房内荫蔽并无光照进,一排排死人困在那一方格中,连带着殓房中的活人也变得不似活人了。
靳方夷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温堇禾的身上,他踩过满屋的狼藉,走到门前朝她咧开嘴角,露出一排森森白牙。
。
直至申时,温堇禾才在裴府等来了馀旧。
馀旧递给她一件狱卒的衣物,带着她来到了诏狱。
前往诏狱途中,馀旧将裴因的话悉数告知于她。
原来,裴因入宫时恰逢京兆尹在御前禀报,说近些时日多有人莫名失踪,坊间传闻有妖邪作祟,欲想黄袍加身,取而代之。
圣上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加之徐青屏一事,便以萧如琢渎职之名降罪于他,暂时扣押诏狱。
至于如何发落,眼下还不得而知。
裴因守在诏狱门前来接温堇禾,带着她一路深入狱中,嘱咐她不可停留太久,眼下正是狱卒换班之际,防守较为薄弱,最多只有半盏茶的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