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裴因随即跨向里间。
甫一进屋,浓烈的金疮药混杂着草药味扑鼻而来,与他身上的药味如出一辙。
他扭头轻咳一声,只见床榻旁的小盆中盛满了稀释的血水,堆在一旁的白布团成团,刺眼的鲜红附着在上面仿若绣上去的牡丹。
裴因眨了眨眼,只觉鼻头微酸,眼尾湿润一片。
她明明不该承受这些的,他想。
他望向躺在榻上的温堇禾,面容苍白直愣愣望天,丝毫不似往日那般生龙活虎,时不时笑着揶揄他打趣。
所有的一切他早已筹谋好,只要他成功将傀儡妖引入体内,之後或生或死也无妨。
若终究一死,或如徐青屏,或如明月楼小厮,那他何不用己身封印住傀儡妖,也算为阿禾做的最後一件事。
只是他尚未料到,阿禾与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思及至此,裴因走至温堇禾榻前,蹲下身凝望着她,嗫嚅着唤出声。
“阿禾······”
温堇禾半阖着眼眸,呼吸绵长,静静地躺在榻上像是已然入眠。
她自然听到了裴因的呼唤,可她心中郁结得很,不愿搭理他。
她气愤的是裴因为何如此不珍重自己的性命,非要一命换一命。
且不说此事未到绝境之处,他便想着舍弃自己的性命,甚至与师父一起瞒着自己。
温堇禾觉得自己活像个笑话,始终被瞒在鼓里。
这感觉仿若又回到了自己年幼无助的年岁,眼睁睁看着旁人为自己牺牲,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旁人将自己的血肉双手献上,口口声声说皆是为了她,可温堇禾自己知道,她并不需要,也承担不起这血淋淋的诚意。
想到这里,温堇禾气极反笑,瞥了眼垂头丧气的裴因,翻过身冷哼一声,仍旧一言不发。
裴因见她冷脸的模样,自知她心中有怒,不敢言语,便拉过她的手,望见她虎口处包扎的白布,忽而想起自己失魂时曾与她刀剑相向。
一瞬间,那短剑仿若重又扎向他自己,刀刀凌迟。
他轻轻抚上她的伤口,生怕弄疼了她,低声而语,带了些许歉疚。
“对不起。”
温堇禾读懂他言语中掺杂的懊悔,转头睨了他一眼,心中虽仍有愠怒,可终究不忍心,冷声说了句。
“小伤,不碍事。”
“那傀儡妖——”裴因追问到,生怕傀儡妖尚未制服,来找温堇禾的麻烦。
“傀儡妖如今还在我体内,明日上朝需用她之口,借我之身,还师父清白。”温堇禾虽满腹闷气,可深知正事耽误不得,无奈之下说道,“待明日过後再将她从我体内逼出,”
听闻此话,裴因眉头微拧,他暗自责怪自己无能,毫无法术傍身无法替她分担分毫,倒是萧如琢可为她遮蔽风雨。
温堇禾见他一脸落寞,瘪了下嘴角起身岔开话题。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醒来之後温堇禾便觉得奇怪,萧如琢本该身处诏狱,如今却毫发无伤将他们救了回来。
颇为奇怪的是,此事只有圣上和萧如琢二人知晓。
“你是指······?”
裴因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自徐青屏一案後,舅舅的身影便有意无意出现在案中,细细想来并非巧合。
他擡眸看向温堇禾,二人眨眨眼,眼中已然有了猜测。
翌日温堇禾应圣上的旨意上朝,就徐青屏一案禀报案件始末。
朝中衆臣第一次见女娘上朝,眼神不经意瞥向她,带着些许轻蔑和不屑,却因着畏惧裴因的权势,只敢在背後指指点点。
待得到圣上的应允後,温堇禾行过礼,伸出两指指向眉间,逼出傀儡妖藏在识海中的虚影,命她将徐青屏一案的始末交代清楚。
昨晚醒後,萧如琢便告诉她傀儡妖已应下合作一事,可在朝堂之上证实案件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