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因站在阵外,凝望着温堇禾,眼神恳切,“方才并非我的真心话。”
“我知道。”
见温堇禾并未当真,裴因默了一瞬,回首看了眼石门接着说道。
“阿禾,你有没有发觉,今日发生的种种与我们在话本中经历的不差分毫。”他伸手摸向腰间,言语中尽是笃定,“所以我想,若以我的血来饲养阵法,便可换你出来。”
说罢,裴因猛然抽出短剑,在他小臂上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裴因,你住手!”
温堇禾呵斥,她其实早已发现,却始终只字未提,就是不想裴因做出这等牺牲。
可为时晚矣,小臂上的鲜血汩汩流下,顺着臂弯凝聚成饱满的血珠。
将将滴落之际,石门陡然炸开,三人缠斗至暗室,靳方夷瞥见裴因此举,随即一掌将他推离阵法。
裴因阻挡未果,後背重重摔在墙上,墙面霎时留下一滩刺眼的鲜红。
萧如琢见到温堇禾,直奔她而来,丝毫不顾这是专为他设的陷阱。
温堇禾高声呵止,却无济于事。情急之下,馀光瞥见腕骨处的玛瑙手串,里面的一滴妖血正盈盈泛着幽光。
她当机立断,扯掉手串猛然捏碎,妖血滴入阵眼,阵法当即开啓。
阵眼之中符咒犹如万蛇缠绵,自温堇禾脚踝攀爬至脖颈,却因着她并非妖邪之身,符咒始终不能施展功力。
阵法一旦开啓,无论何人也不可近身。
温堇禾看着阵外四人神色各异的模样,蓦地笑出了声。
在她几近窒息的最後,符咒的光亮充斥整间暗室,只听得轰隆一阵巨响,刺眼的白占据整个天地。
而在白光与数条符咒之中,一道金光闪过,只听得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移形换影,万法归一——”
待眼前白光尽数消散,裴因只觉身侧的柔软包裹住了自己,依稀飘来丝丝缕缕熟悉的气息,是他每每入梦的香气。
他下意识抓紧身边之人,强撑着睁开刺痛的双眼,擡眼便见温堇禾那双担忧的眼眸。
见裴因无碍後,温堇禾忙撒开他。
环抱的双臂仍未离去,裴因便又紧攥住了她的手,咬牙切齿问道。
“你要去哪?”
温堇禾不语,目光却看向负手站在远处的萧如琢,背对着他们遥遥望向远处的山巅。
方才阵法崩塌之际,温堇禾用尽全身功力使出移形换影之术,将他们三人送到郊外,一个暂且安全之地。
只是裴因伤势过重,温堇禾在他身旁候了许久,才等到他转醒。
如今,是时候离去了。
“你要去哪?”裴因又问了一遍,紧攥着她的手也在暗暗发力。
眼下长安无论如何不可待下去,她尚有满腹的疑问需要问清楚。
她必须带萧如琢走。
温堇禾一根根掰开裴因的手指,只觉心头发苦,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却挡不住他字字颤抖的质问。
“为了他,你又要抛下我了是吗?”
裴因眼尾猩红,一瞬不瞬盯着她,声音喑哑,整个人像是一寸寸碎掉了。
温堇禾嗫嚅着没说一个字,她掰开最後一根手指,起身远走,始终不曾回头。
她和萧如琢寻了处客舍暂且宿下,折腾了半晌已将近申时,二人滴米未进。
他们唤了小二呈上一桌清淡小菜,萧如琢端坐于桌前,碗筷始终未动。
他深知温堇禾有满腹的话同他说,便只等她开口。
“韬光养晦,还是暗度陈仓?”温堇禾嗤笑一声,看向眼前重又清风朗月的萧如琢,只觉气闷,“落得眼下光景可与师父料想的一致?”
“是,也不是。”
萧如琢抿了口茶,不咸不淡道。
“我本想将计就计,任靳方夷夺去我的官职,将我打入诏狱,进而寻到炼妖鼎真正的下落。”他搁下茶盏,迎上温堇禾的目光,“你是我棋盘中意外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