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江震霆的贴身助理快步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俯身在江震霆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默闭着眼,似乎又陷入了昏沉,但全部的神经都紧绷着,捕捉着助理那刻意压低却依旧漏出只言片语的声音:“……拘留所那边……叶翎……突发状况……自残……拒食水……精神评估……建议强制转送……海德森……精神科……”
叶翎!自残!强制转送海德森?!
秦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冰冷的恐惧中冻结!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怎麽样了?!为什麽自残?!海德森……江家的産业!她被送来这里,无异于羊入虎口!江震霆想做什麽?!
巨大的恐慌和担忧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他几乎要立刻睁开眼质问!但残存的理智如同最後一道堤坝,死死地拦住了这汹涌的情绪!不能!绝对不能暴露!他现在是“记忆混乱”丶“依赖父亲”的江砚!对“叶翎”这个名字,他应该只有陌生和……或许残留的一丝被“疯子”纠缠的厌烦?
江震霆听着助理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丶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精光。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假装昏沉的秦默耳中:“知道了。按程序办。让精神科的陈主任亲自接手评估。要……‘专业’丶‘细致’。”他特意加重了“专业”和“细致”两个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助理应声退下。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海浪声似乎变得更加喧嚣。
江震霆的目光重新落回秦默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丶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一点小事,处理好了。你安心休息。”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昂贵的西装袖口,“爸爸下午还有个会。晚上再来看你。”
“嗯……”秦默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依旧闭着眼,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察觉。
直到江震霆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厚重的病房门彻底合拢,秦默才猛地睁开眼!刚才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瞬间在眼底炸开!哪里还有半分迷离和茫然!只有一片被恐惧和担忧烧灼的赤红!
叶翎自残?!被强制送来了海德森?!就在这栋楼的另一侧?!
为什麽?!是绝望之下的崩溃?还是……和那个渡鸦纹身有关?是姐姐和渡鸦的计划?!
巨大的问号和更巨大的恐惧撕扯着他!江震霆那句“专业”丶“细致”的评估,如同淬毒的冰锥!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麽!所谓的“评估”,不过是给叶翎套上“精神病”枷锁丶让她彻底闭嘴的合法程序!
他必须见到她!必须知道发生了什麽!必须阻止这一切!
秦默的目光如同困兽,扫过病房里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扫过门口那如同门神般的保镖身影。硬闯?不可能。他现在是“虚弱”的江砚,连下床都需要人搀扶。
怎麽办?!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床头柜上那个呼叫护士的红色按钮上。一个极其大胆丶甚至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利用“病情反复”制造混乱!利用医生的检查作为掩护!赌一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为了叶翎,为了那黑暗中苦苦挣扎的微光,他必须拼一把!他伸出手,带着一种真实的丶因恐惧叶翎处境而生的颤抖,狠狠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呼叫铃!
刺耳的铃声瞬间打破了病房的死寂!
“呃……啊……头……好痛……”秦默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抱住头,发出压抑而真实的呻吟(因为对叶翎的担忧而産生的剧烈头痛此刻成了最好的道具),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少爷!”门口的保镖瞬间冲了进来,看到秦默的样子,脸色大变!
“快!叫医生!叫张医生!”秦默的声音嘶哑而痛苦,充满了恐惧和混乱,“好多人……血……枪声……那个女人……叶翎!她的眼睛……不……不要过来……!”他语无伦次,将记忆碎片中最具冲击力的画面刻意混乱地拼凑在一起喊出来,完美演绎了一个“创伤後记忆闪回导致急性精神应激”的病人!
保镖手忙脚乱地按下紧急呼叫,对着通讯器大吼:“张医生!快!少爷情况不对!记忆混乱!非常痛苦!”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主治医生张医生带着护士匆匆赶来。秦默依旧在“痛苦”地挣扎丶呓语,眼神涣散,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快!注射镇静剂!5mg安定!”张医生迅速检查,果断下令。护士立刻准备针剂。
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药液推入血管。秦默的挣扎渐渐微弱,眼神变得迷离涣散,仿佛再次被拖入混沌的深渊。在意识彻底模糊前的最後一刻,他听到张医生凝重的声音:
“情况不稳定,疑似严重记忆闪回刺激。需要立刻做一次全面的脑部影像扫描和精神状态复评!联系精神科陈主任,准备联合会诊!快,送影像中心!”
秦默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成了。
混乱,是唯一的阶梯。海德森冰冷的白色走廊里,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重逢,在精心制造的“医疗紧急状况”掩护下,悄然拉开了帷幕。微光能否穿透这层层铁幕,照亮彼此深陷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