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得知公司要开除她,我就和她提过私下赔偿。但她很固执,说只想留在公司。留在公司是不可能的,而且有这样的黑历史留公司也没发展。”
“她就没想过揭发你们吗?”
“没有。”
“你们威胁她了?”
“不是。公司要追究楚零的责任,责令她退回内购産品,或者按正常价格补齐金额。那些东西是我们买的,我们会帮她补。但我们帮她的前提是——她不能把我们供出去,不然我们死活都不会承认的。再说了,她本来就有错。无论结果是什麽,她都不可能留在公司了。我和她说过利害关系,她不同意,後来干脆不理我了。”
“明明是你们犯的错,却口口声声地说‘帮’?”小刘忽然起身,拳头猛地捶向桌子。
边何很少见小刘生气,这位年轻的“片警”平日总是笑嘻嘻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别瞧不起我们‘片警’,上到大爷大妈,下到地痞流氓,我们都应对自如。论情绪稳定,谁也不如我们。”——对方经常这麽夸自己。边何对此表示认可,但绝不是今天。
“你们好意思这麽说?那女孩因为你们自杀了!”小刘几乎是在吼。他见过楚零尸体的惨状,眼底的怒意强烈而又真实。
“刘儿,坐。”边何拽了拽对方的衣角。小刘握着拳头,一动不动。边何起身将他按回座位,他才罢休,只是愤怒的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
“我问什麽你说什麽。”边何擡起眼皮,目光落在杨浩鑫的脸上,“楚零什麽时候开始不理你的?”
杨浩鑫说了一个大概的日期,是楚零受害的前一周。“公司的意思是让她干到月底,我本打算找她再谈谈。但她和店长请假了,说是感冒。就是那个周末,她自杀了。”
“周几请的假?”
“周三。”这是之前回答过的问题。
边何回了一句“知道了”,与小刘采集郭宇和杨浩鑫的不在场证明。
楚零遇害当晚,郭宇和杨浩鑫下班後去了KTV,他们有KTV的消费记录。而且他们找了陪酒小姐,陪酒小姐也可以为他们作证。二人所言不假,只不过他们不仅交代了自己,那家提供陪酒服务的KTV也将面临停业整顿。
结束与郭宇和杨浩鑫的对话,边何让小刘带二人回派出所接受更详细的问询。他发现,案件的性质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对于民警小刘来说,楚零依然是自杀,只是找到了自杀的原因。“替人背锅要被公司开除,走投无路选择自缢。”——小刘的结案报告上貌似有了一个像样的句号。
小刘满意的走了,边何却笑不出来。找叶微瑄之前,他先给投诉者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从听筒一头传来——“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回去查查机主是谁吧,实名制也就方便警察了,他心想。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边何抽丝剥茧地对叶微瑄讲述了下午发生的事。关于客诉,他只告诉叶微瑄——楚零被投诉了,没有将疑点说与对方。
库房外有些吵,有孩子在对着墙踢球。与之相反的是,二人间的氛围却有些消沉。“郭宇为什麽能够要挟楚零帮他倒卖内购産品,你能猜到其中的原因吧。”
叶微瑄垂下眼皮,“嗯”了一声,双手用力抓住膝盖。
楚零作为子公司的管理培训生接受卖场考核,郭宇和前任店长都是考核人。他们的意见对楚零後续进入区域子公司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郭宇正是利用这一点,对楚零威逼利诱,迫使楚零帮他报销已倒卖的内购産品。杨浩鑫与郭宇交好,两人是狼狈为奸。
有些话边何不好直说。楚零是一个成年人,有能力拒绝和反抗上级的不合理要求,却出于各种原因没有。这导致郭宇和杨浩鑫最多面临少许的民事赔偿,很难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而且,有件事令边何非常在意。楚零明明都要失去工作了,却依然选择隐瞒内购的真相,实在是令人感到费解。
“他们人呢?”叶微瑄问。
“被小刘带回所里了,还有些细节需要他们交待。小瑄……”
“说。”
边何的表情很严肃。他看向被足球踢中的墙,低声说:“你我都知道,楚零不是自杀。从目前的证据看,郭宇和杨浩鑫不是杀害楚零的凶手。”
“为什麽这麽说?”见边何有些犹豫,叶微瑄泄气般地向後一靠,“不能说就算了。”好烦,她只恨自己不是警察。
“他们没有作案时间。另外,楚零之所以被怀疑自杀,是因为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杨浩鑫和郭宇若与她交好,她或许会让二人进家门,但事实不是。”
的确是这样。楚零不会轻易带人回家,尤其是异性。叶微瑄认可边何的话。可如果是这样,到底是谁杀害了楚零?熟人作案丶不是同事,岂不只有朋友了?兜兜转转竟又回到起点,顾锵然丶马暗尘丶陶涂涂的脸浮现在叶微瑄的脑海中。怎麽可能啊?她不愿意相信。
“不管怎麽说,郭宇和杨浩鑫可能是造成楚零第一次自杀未遂的人。”这话听上去像是安慰,连边何自己都这麽认为。
叶微瑄没有理会对方的安慰。她机械般地摆弄鞋带,解开又系上。“零零很重视这份工作。她和我说过,这份工作有发展前途。她打算在这家公司好好做下去。我猜,她不想离职是因为不甘心。”
是这样麽?边何不这麽认为。人在没钱的时候,可以做的选择不多。不然面对上司的威逼利诱,楚零大可一走了之。或许她只是在拖延,春节前的就业机会相对较少。
边何将想法藏在心里,说:“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我们姑且认为郭宇和杨浩鑫的行为是造成楚零割腕的原因,但目前找不到这件事和谋杀的关联。说来说去,我们要找的是杀害楚零的凶手。”
边何说的没错,他们要找的是凶手。叶微瑄用双手捂住脸,脑袋好疼。“别碰我。”旁边的人伸出胳膊,试图揽她,被她拒绝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擡起头。“边何。”她闷声叫对方的名字,“我不认同你的想法。”
边何好奇地“哦”了一声,示意对方说下去。
“我问你,零零为什麽至死都没有主动辞职?”
“因为她需要这份工作,或者就像你说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