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局里人事变动复杂,说什麽的都有。同学压低了声音,“有说他在哪个大案上顶了雷,被穿了小鞋。也有人说,上面不满意他的作风。反正,调令下得突然。问吴耀年就是打马虎眼,“一线拼死拼活图个啥?养老混退休不舒坦?”
可不管怎麽样,吴耀年那句关于“漂白”的话,间接提醒了孟延。既然凶手的身份可以“漂白”,那关于受害者的死亡也可能被“掩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按捺不住。
几天之内,与窦建国失踪案时间地点接近的其他零散卷宗资料,都被孟延有意无意地堆到了自己桌上。
周末加班录入时,一份夹在“水库附近治安事件”文件夹里的旧卷宗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份关于窦建国失踪当天下午,在水库附近发生的一起盗窃未遂报案记录。记录极其简略,是一份405路公共汽车售票员吴觉明的询问笔录。
笔录提到,1998年5月29日下午约1点45分,她看到一辆挺新的黑色桑塔纳轿车,停在水库下游靠近公路的僻静处。
让她觉得奇怪的是,那车的後备箱没关严,露出一截自行车的前轮和车把手。车上好像有几个人,有一人穿着蓝外套。
桑塔纳很快啓动,沿着水库边的土路驶向了公路下游方向。
记录民警在末尾备注:证词细节需核实,但证人吴觉明後续拒绝配合进一步询问。
孟延立刻冲进档案库房深处,翻出了当年窦建国案的原始卷宗。
他急切地翻阅着,卷宗里明确记录了窦建国最後被交通监控捕捉到的时间是下午1:20,地点在通往远郊水库方向的一个岔路口。
而另一份当年未被重视丶只作为附件保存的现场勘查补充报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报告提到,在窦建国疑似失踪的水库附近,除了窦建国本人的脚印,还提取到另一个模糊的丶尺寸更大的男性运动鞋印,与窦建国的鞋印明显不同。
然而这份报告的结论栏被划掉,旁边用红笔潦草地写着:“存疑,与主要证据链不符,建议补充侦查”。
孟延抓起外套就冲出了分局,蹬上自行车。
但卷宗里明确写着,从最後一个监控点到水库,即使开车也要将近二十分钟。卷宗里没有记录他使用其他交通工具,也没有在通往水库方向的其他监控里捕捉到他。
就在这时,那份405路售票员的证词清晰地浮现出来:案发当天下午1点45分左右,在水库下游看到那辆可疑的桑塔纳,後备箱里装着凤凰牌自行车。窦微曾说过,她父亲窦建国去钓鱼时,常骑一辆半旧的二六凤凰牌自行车。
孟延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会不会窦建国真正失踪的时间并不是5月27日而是5月29日?
人会不会被桑塔纳带走的?後备箱里露出的自行车,会不会是他的?那辆桑塔纳的司机,会不会是水库边泥泞脚印的第二人?那朱佩林5月30日的证词就要被推翻。
接下来的整个周末,孟延就像着了魔。从窦微家到远郊水库,沿途要经过三个小卖部和十几个汽车站。他拿着窦建国的照片,挨个走访试图寻找目击者,可惜一无所获。
周一清晨,孟延带着满身疲惫回到档案科,第一件事就是去翻找那份夹在治安事件里的405路售票员证词卷宗和窦建国案的原始卷宗。
可桌上空空如也。
他心头一沉,立刻拉开抽屉——没有。
他猛地擡头看向吴耀年,“吴科长,”孟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台上那份吴觉明证词的那本水库治安事件卷宗,还有窦建国案的原始卷,您看见了吗?”
吴耀年慢悠悠地转过身,吹了吹缸子里的热气,眼皮都没擡,“哦,那个啊?”他啜了一口茶,“早上刚上班,上面档案处就来人了,说是按照新规定有疑点的陈年旧案卷宗全部集中封存统一管理。你那几本,估计一块儿被收走了吧。”他放下缸子,终于看向孟延。
“可是,吴科长。”孟延上前一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窦建国那个案子的时间点和那个售票员看到的桑塔纳以及当年现场另一个脚印的报告,我觉得里面有…”
“你觉得里面有啥?”吴耀年打断他,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两张堆满文件的旧办公桌,目光锐利地看向孟延,“咱叫刑事档案科。就是录入存档的闲活,过去的卷宗封存了那就是盖棺定论。你说你一个实习生…”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平平安安混到转正,不好麽?”
作者的话
栗奈
作者
06-04
最近真的感受到平台的凉,但也挺好的可以专心码字~写了很多又删了,所以今天发晚了。起因是我爸和我说在这个社会人不能太善良,太善良的人会被人欺负。我觉得在职场人不能太耿直,过于耿直就会被打压。(啊!我为什麽要说这些,写于0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