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下次一定。”于皓经过她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出房门时,于皓听见身後传来锁门的声音。
把洛欣送到村口,目送她坐上公交车,于皓转身回到村里。
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片城中村,零星的路灯在风雪中摇曳,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洛欣租住的这排小楼,原是村办小学的教学楼。灰扑扑的水泥墙面爬满了裂缝,窗户上的铁栏杆锈迹斑斑。
被人买断後分割成鸽子笼般的出租房,成了琴岛这座光鲜都市里打工者最後的栖身之所。
教学楼北侧的民房区更加拥挤。歪斜的”握手楼”几乎脸贴着脸,狭窄的巷子里堆满杂物,蛛网般的电线在头顶交错。
这片被城建专家称为”城市狗皮膏药”的城中村,正是于皓长大的地方——南岸村。
穿过写满”拆”字的旧屋,于皓来到拐角处的馄饨店。
店里空荡荡的,没有客人,只有门口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专注地雕刻着什麽。
男孩对于皓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是低着头,借着店里昏黄的灯光忙着手里的活计。
他的手指粗糙得不像个孩子,却异常灵巧,刻刀在木块上翻飞,木屑簌簌落下。
于皓目光落在男孩身上时,隐隐觉得男孩也在用馀光打量自己。那双眼睛黑得发亮,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挺有意思的小男孩。于皓暗忖。
“小皓回来了?”刘婶从後厨探出头,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刘婶,老样子,给我一碗鸡汤馄饨。”于皓选了张能看清门口的桌子坐下。
接过热汤时,于皓问道:“刘婶,门口是谁家的孩子?”
“孙家的,他爸你见过的,叫孙军,夜市摆摊的。”刘婶笑道,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那孩子怪得很,整天就知道刻木头,也不跟别的娃玩。”
于皓记了起来。小男孩黝黑的皮肤和沉默的性格确实像他记忆中的孙勇。
男孩雕刻的手法很娴熟,木屑在他指间纷纷落下。
于皓眯起眼,想看清他在雕什麽。
刘婶端上馄饨,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漂着翠绿的葱花:“趁热吃。”
“好的,刘婶。”于皓舀了一勺汤,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刘婶从餐桌下拉出木凳,坐了下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婶,有事?”于皓放下汤勺,微笑道。
“小皓啊,还真有些事。”刘婶搓着手。
“刘婶,你说就是了,如果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尽力。”
听到于皓这麽说,刘婶声音压低,“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村里最近小偷特别多,前天你张叔家还被偷了。虽然没丢什麽值钱东西,但总觉得不踏实。。。。。。”
对此,于皓是有所了解的。但事情的复杂程度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他放下碗,声音温和而坚定:“刘婶,这事我也有听说。您放心,我会尽力保护大家的安全。”
“那就好。”刘婶满脸欣慰,“我常跟人说,咱们村出了个大警察,是我们的福气。”
于皓苦笑着摇摇头。
今天他心情低落,正是因为此事——他多次向辖区派出所反映城中村治安问题,却只换来敷衍了事的几次巡逻。
更糟的是,昨天他在驶过村头的公交车上抓扒手时,因对方激烈反抗一气之下打断其手臂,结果收到了处分通知。
今天是他被停职反省的第一天。
失神间,门口传来“哎哟”一声——男孩被一个匆忙走过的男人撞倒了。
“对不起,小朋友。”男人扶起男孩,捡起掉落的木雕递还给他。
于皓眯起眼,终于看清那好像是个类似锅盖上的木柄。
男人裹得很严实,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低声询问着什麽,声音压得极低。由于背对着于皓,更看不清他的长相。
男孩简短回答後就跑开了,男人也匆匆离去,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不是村里人吧?大冷天的,还在外面跑。”于皓喃喃自语,继续喝着他的馄饨。
吃完後,他和刘婶寒暄几句便离开了馄饨店。
外面已完全暗下来,细碎的雪花开始飘落,像无数秘密悄然降临,覆盖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