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梅随便指了张靠窗的床:“你就睡这,明天六点起床。”
等陈梅的脚步声消失,一个扎着歪辫子的高个女孩立刻跳下床,一把揪住洛欣的头发:“新来的,知道规矩吗?”
头皮传来的剧痛让洛欣眼泪直流,她摇摇头。
“我是小雨,这里的头儿。”女孩凑近,呼出的热气带着洋葱味,“每周三上交零食,每天帮我整理床铺,还有。。。”她突然掀开洛欣的被子,“让我看看你藏了什麽好东西。”
其他女孩围成一圈,发出咯咯的笑声。
洛欣蜷缩成一团,像只被拔光刺的小刺猬。
小雨翻遍她空荡荡的行李,失望地啐了一口:“穷鬼。”
洛欣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被人抛弃了,爸爸妈妈死掉了,她,再也没有了任何依靠。
半夜,洛欣偷偷爬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垃圾桶在走廊尽头,她踮起脚尖往里看——比卡丘玩偶不见了,只剩几个腐烂的苹果核和用过的卫生纸。
回到床上时,下铺的女孩突然轻声说:“被陈老师拿走了,她喜欢收集小孩的东西。”
洛欣在月光下看清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的瘦小女生,镜片厚得像瓶底。
“我叫阿慧,”女孩推了推眼镜,“你最好别惹小雨,她上周把新来的女孩推下楼梯。”
洛欣把脸埋进散发着霉味的枕头里,眼泪无声地浸湿布料。
她想起妈妈最後一次给她梳头时哼的歌谣,爸爸把她举过头顶时阳光的温度。
那些记忆像被撕碎的相片,越是拼凑,越是支离破碎。
第一天晚上,七岁的洛欣理解了什麽是失眠。
之後的一阵时间,洛欣慢慢了解了这里的规矩,陈梅,也就是孩子们口中的陈老师,就是规矩,就是这里的天。
规矩要的是听话,永远不要跟规矩对抗,要不然,後果会很严重。
这一天,早餐依旧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白粥和半块发硬的馒头。洛欣刚端起碗,小雨就带着两个跟班围过来。
“新来的要交‘保护费’。”小雨一把抢过她的馒头,掰成三块分给同伴,“从今天开始,你的早餐,馒头要归我。”
洛欣的肚子饿得发疼,她已经好久没正经吃过东西了。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突然跳起来抢回馒头,塞进嘴里拼命咀嚼。
小雨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暴怒。一记重拳打在洛欣肚子上,她跪倒在地,刚咽下去的馒头全吐了出来。
女孩们的哄笑声中,小雨揪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撞:“让你知道谁是老大!”
“干什麽呢!”陈梅的呵斥声从门口传来。小雨立刻松开手,装作帮洛欣拍背的样子:“她吃太急噎着了。”
陈梅狐疑地扫视一圈,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吃完赶紧去教室,今天有领养家庭来参观。”
教室里,二十多个孩子挺直腰板坐在小板凳上,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士兵。
洛欣额头上的淤青被涂了层厚厚的粉底,嘴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她不得不一直用舌头舔着。
“微笑!都给我微笑!”陈梅在队伍前来回踱步,“被选中的今晚加鸡腿。”
门开了,一对穿着考究的夫妇走进来,女人珍珠项链的光泽刺得洛欣眼睛发痛。
她记得妈妈生前也戴着好看的珍珠项链,是爸爸买的,对了,妈妈的项链去了哪里?爸爸的汽车去了哪里?
所有孩子立刻露出训练有素的微笑,除了角落里一个瘦小的男孩——他专注地盯着地面,仿佛那里有另一个世界。
“那个男孩多大了?”女人指着角落问。
陈梅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小树啊,他。。。八岁,就是有点内向。”
男人蹲下身:“小朋友,喜欢踢足球吗?”
叫小树的男孩擡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然後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