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接完客,她都会在卫生间里洗很久,用掉半瓶沐浴露,却总觉得洗不掉身上的味道。
她给洛雪买了最好的奶粉,换了条件更好的托儿所,甚至能买块肉给女儿做辅食。
看着女儿一天天胖起来,会咯咯笑了,会叫“妈妈”了,洛欣觉得那些屈辱和痛苦,好像都值得了。
小莲说她傻:“这钱来得快,花得也快,不如趁年轻攒点本钱,看看能不能给客人当个情人,那才是出路。”
洛欣只是笑笑。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这里是暗河,待久了会被彻底吞噬。
“你将来想做着什麽?”洛欣问道。
“我呀,我不知道,但我估计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干这一行了,两眼一闭,两腿一岔,爱谁谁。”小莲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呢?阿芳。”洛欣转头问看向窗外的小芳。
三人住同一间宿舍,没客人时经常待在宿舍里聊天。
“我?”小芳面无表情,“谁知道呢?不过我想学门手艺,我看当个理发师也不错。”“也是,我也觉得要学一门手艺,这才是立身之本。”洛欣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段日子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她是温柔的母亲,也是任人摆布的玩偶。
她常常在夜里惊醒,梦见自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怎麽喊都没人应。
只有摸到床板下那沓带着体温的钞票时,才能稍微安心——那是她和洛雪逃离这里的船票。
于皓偶尔会给他寄东西过来,她常常感到愧疚难当,特别是在于皓假期看到她的时候,她不知道怎麽面对这个单纯而又热心的年轻刑警。
一年後,当床板下的钱攒到五万时,洛欣毫不犹豫地辞了职。
阳光刺眼,她却觉得像获得了新生。
她用攒下的钱在南岸村租了间像样的房子,又报了个夜校的唱歌班。
小时候爸妈还在时就给她报过歌唱班,老师说她的声音像黄莺,适合唱歌。
没想到这个被遗忘多年的评价,成了她新的出路。
起初在酒吧驻唱时,她总是很紧张,声音发颤,不敢看台下的人。有次唱到一半,一个醉汉突然喊:“脱一个!”
洛欣的脸瞬间白了,握着麦克风的手都在抖。就在这时,角落里有人喊:“唱得好!别理他!”
她擡头望去,只看到个模糊的背影,却莫名觉得安心。
那天晚上,她唱完了整首歌,掌声虽然稀疏,却让她重新找回了一点勇气。
後来她换了家正规的KTV做服务员,晚上偶尔兼职驻唱。工资不算高,却干净,足够她和洛雪生活。
她学会了化妆掩盖眼底的疲惫,学会了对客人微笑,学会了在听到荤段子时假装没听见。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就到了洛学上小学的日子。
那天,洛欣特意给女儿梳了个漂亮的马尾辫,送她到学校门口时,看到了于皓。
他穿着警服,身姿挺拔,正笑着跟老师打招呼,阳光照在他肩上的警徽上,闪得人睁不开眼。
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禁不住向他投去羡慕而又敬重的目光,她投去的目光,也一样。
四目相对的瞬间,洛欣突然慌了,下意识地想躲。
“怎麽了?说好要送洛雪一起上学的。”于皓笑道,笑容依旧阳光温暖,身上的警服让他看起来好像是正义的化身。
这天,于皓之所以穿了警服,是因为洛雪说想看看于叔叔穿警服的样子,她希望于叔叔穿着警服来送她上学,因为她的理想是长大以後也当一名警察,那样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于叔叔,你穿这身警服,真帅,真好看。”洛雪看到于皓後,一下子就冲到了他的身边。
于皓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那你也要好好学习,才能实现当警察的愿望呀。”
“一定会的。”小小的洛雪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这麽多年,洛欣也从来没有见到穿警服的于皓,此时的她,也不禁有些出神,内心有些犯怵。仿佛这件警服能够刺穿自己的过往一般,那些见不得光的经历也难以躲避。
“怎麽了?”于皓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噢,没事,就是第一次见你穿警报,还挺帅气的,真好。”洛欣的眼里露出亮光。
“呵呵,走吧,一起送小雪进去,今天可是她一生中很重要的一天。”于皓牵着小雪的手走在了她的前面,身材高大,走姿笔直。
走在于皓的背影中,洛欣突然觉得,有些秘密,她真的要守一辈子。
她不能让他知道,那个曾经说要保护她的男孩,如今守护的世界里,藏着她最肮脏的秘密。
她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灵魂,早就被暗河的淤泥浸透,再也洗不干净了。
KTV的灯光闪烁,洛欣整理好制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包厢的门。
笑容挂在脸上,像戴了个精致的面具,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具底下,是怎样一片千疮百孔的废墟。
而这就是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