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咳嗽後是一阵从肺部涌上的刺痛,口齿间竟腥臭味。
他是真的老了,可是他还不甘心,不甘心就这麽倒下,他舍不得。
那药得再加快进度才行,至于外面那些人,蝼蚁,生来便是给他们这些人源源不断输送养料的。
这城中从不缺劳作的百姓,他们自会一窝一窝地生,养不活又如何,生下来自己就会大的。
叶光净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要找来常在父亲身边的侍从询问,结果底下人都说已不见多日。
陈叔自他出生以来从未离开过父亲半分,怎会突然离去许久,难道家中发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大事?
可除了他,叶光净一时间还真不知道问谁比较好。
最後,他来到了後院,虽说母亲与父亲有些龃龉,但二人毕竟是夫妻,对父亲最近的状况应该是有些了解的。
“你还来我这做什麽,你不是说你这辈子都是他的儿子吗?”
苏文心正在给院中的花儿浇水,连眼神都懒得给予那个与烂人酷似的讨债鬼。
“母亲,父亲病了,你可知他最近身体如何。”叶光净只觉两人又在闹别扭,并未将她的冷淡态度放在心上。
“不知道!你今天要是来找我说他的,就给我滚出去。”
啪!
水瓢被猛地丢回到水桶里,叶光净被溅了一脸。
“母亲,你到底在跟他置什麽气,他都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了。”叶光净有些不悦道。
苏文心诧异地看着他,她这个儿子是真不知,还是在这给她扮演什麽父子情深的戏码呢。
发生那样的事情,她怎麽可能再见他,想想就恶心。
最终苏文心将房门紧闭,叶光净被碰一鼻子灰。
叶光净再没有表现孝心的机会了,他的表演对象要不不见踪迹丶要不将他拒之门外。
他只好收拾收拾,同他父亲年轻时那般,扮演出爱民如子的模样,再次离开了家。
身边的侍从将他簇拥,堪堪从难民区擦过,又到施粥的铺子前慷慨激昂一番,仿佛那锅米粒是他生出来的。
百姓饿的双目呆滞,还不得不陪城主的儿子表演,被威胁着鼓掌赞叹叶光净的英明神武,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
叶光净一走,那些人便扑到碗里吞咽比水浑浊不了多少的薄粥。
“郎君,老爷喊您去他书房一趟。”仆从哈着腰,恭恭敬敬道。
叶光净只得停下回房洗漱的脚步,跟着仆从来到书房。
“儿子,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房门一关,叶化云那双枯瘦的手便捏在他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父亲?”叶光净有些不适,耸动肩膀想要挣脱开。
“大了大了,真的是长大了,是不是也该到娶妻的年纪了,可有看中的姑娘。”
叶化云不仅没松开,反而越捏越紧,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不行,他是他儿子,是年轻时的他,多像啊。叶化云的神情有些恍惚。
“父亲病没好,儿子哪还有心娶妻,儿子恨不得能日日侍候在父亲身侧。”
叶光净的心有些忐忑,身子不由得瑟缩起来,想低下去丶矮下去,在看到他身後的椅子时又恨不得能站的更高些。
“真的?你真愿日日在我身边侍奉?”叶化云自是不信的。
他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的那把椅子,已被他做出印子的椅子,那椅子似乎也在等待着更鲜活年轻的屁股。
啪!
叶光净的脸被甩到一边,那把椅子与他失之交臂。
咳咳咳!叶化云被气的面色潮红,恨不得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叶光净迫于孝道不得不去搀扶他,说些言不由心的软话去哄着他。
心底却在暗声咒骂,骂他怎麽还不去死,要他顶着郎君这个名头到什麽时候。
叶化云坐到完全契合他身体的椅子上,安心熨贴,渐渐顺过气来,挥手让他这个不孝子滚出去。
哼!毛都没长齐也敢肖想这些,他在外面干的那些事,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咔哒~
叶化云身後的书柜往一旁移动开,露出一道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门。
一阶一阶往下走,渐渐传来人的哀嚎声,要是叶光净在的话也许能听出来,那正是他在找寻的陈叔的声音。
不过,胡纭姬能看到这幕,那叶光净後面自然也是会看到的,只是不会有这他臆想出来的声音,那时就只剩一具枯骨躺倒在地。
“小狐狸?醒醒啊。”是顾沧术的声音?
胡纭姬的意识有些模糊,很快便又被拉回到叶光净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