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喜欢就好。”“他连饭都不吃,为了这衣、衣服”“亭主是因为——”“他、他都不愿意陪我吃饭了。”“”老郭一个头两个大。“白天的时候,我听见亭主咳了两声,是身体不舒服吗?”这老郭倒是不知道,纳闷道:“是吗?我见亭主一切安好啊?”他一直跟在南亭身边,是最清楚南亭身体素质的,没那么容易轻易抱病喊痛。“他、他身体都那么不舒服了,还去船上赏花,他真的很喜欢喜欢”他真的很喜欢白茵姑娘。祁染喉咙堵着,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他不舒服,我得去看看他”袖子一直被死死抓着,老郭正在愁要不要喊人把祁染一起送回房间,忽然见祁染松了手,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往霖霪院去了。老郭一脸呆滞,原地站了会儿,心想这是在银竹院内,总归出不了什么事,见祁染身影消失不见了,摇摇头走了这酒啊,最是误事,也最能乱人心。祁染深一脚浅一脚,霖霪院是配房,走不了几步路就到了。老郭说知雨已经休息了,但他朦胧看了一眼,知雨卧房的小窗支起半扇,里头分明点着烛火,亮堂堂的。祁染脚步乱糟糟地加快几步,堪堪要走过去时,又停下了。视野摇晃着,但当中一轮人影清晰无比地映入眼帘。耳旁是静谧雨声,透过雨帘,他看见知雨正坐在窗下,身姿一如既往地清雅颀长,松弛又自在地倚着座椅,漂亮的双眼含着万千情丝,垂眸脉脉翻看着手边纸样。那眼神,说是深情也丝毫不为过。祁染的脚步定住了,再迈不出半步,双手松垮地垂在身边,立于廊下,安静地看着窗前的知雨。老郭说知雨要休息了,不是在骗他。知雨仅穿着一身纯白里衣,泼墨似的青丝不像平常那样闲适有致地束起,而是悠然披散下来,柔顺地贴拢在他身后,美轮美奂,像一幅画。他低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信手提笔在纸样上又添了几笔,脸上含情脉脉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不知他提笔时想到的是什么,才会如此柔情似水,眼中的情意像溢满杯口的茶水,装也装不住,流淌了出来。这分明是念着心上人的模样。祁染缓缓眨了下眼睛,双唇不自觉抿起,失魂落魄的情绪几乎要吞噬掉他的一切。这样便好了,他默默地对自己说,这样是正确的,一切都会走向正轨。自己一直以来死死压住杂乱的心虚,忍住自己的情绪,一次又一次地将那二人推至一起,躲在一旁,坐看他们水到渠成,坐看他们郎情妾意,不就是为了得到如今的结果么。只要知雨顺利和白茵在一起,他就不会消失了。那两人原本也应该在一起的。可亲眼看见知雨用情至深的模样,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裂开,漏了一个洞,风萧瑟吹着,让他浑身冰凉,指尖发冷。知雨一向在人前淡淡,虽然说不上冷淡,却也不见能有几分柔色,他本就不是东阁那般快活亲热的性格。回想起来,那几分不与外人的柔意,一直以来竟然只给了自己。而如今,想必曾经给予他的这些,日后都不再属于他了。祁染睁着酸涩难堪的眼睛,看着窗内人噙在嘴角边的笑意。这样的万种深情,是知雨哪怕对他都不曾流露过的。他才是那个外来的凭空出现的人,能无缘无故得占几日这样天仙般的人的柔情,已经够了。日后,他终须要把这几分偷来的情意一点一点还回去,还给正确的人。可是,可是只有现在也好,就让他偷偷在无人发觉的角落里,再偷偷瞧上一回吧。这么好的笑意,以后再也不会给他了。老天,原谅他吧,祁染无声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忏悔。他会把这段偷来的时间,偷来的情意慢慢还回去的。所以哪怕只有现在也好,哪怕只有一刻也好,请让他握着这一点偷来的片刻情丝,在没有人看到的深夜揣进自己的内心。以后以后哪怕只有一时半刻,能让他悄悄回忆,想起曾经的点滴,这便足够了。祁染怔怔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脸颊边湿了一片,眼泪不自觉地一滴一滴掉。他应该赶紧擦干眼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别让内心的情绪泄露人前。可夜这样深,雨这样大,铺天盖地的无根水中,不会有人发现他身体里流出的这几分泪水。他终于动了动,脚尖微转,借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掩藏自己的脚步,慢慢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