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叨扰诸位了。”白茵起身,“小茹儿还没大好,我早些回去看看她。”祁染直愣愣地站在一旁听着,“姑娘——”咯擦。知雨放下筷子,“甚好,我送送姑娘。”白茵自然笑着应下,老郭起身去吩咐下人套马车,白茵重新戴上帷帽,知雨略一欠身,引白茵在前,随后一起离去。祁染站在原地看着,等两人身影远去不见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切安好。他简单与其余人说了两句,撑着伞慢慢往银竹院走。到了庭院,也不进屋,就一直在檐下站着,看着这场延绵不断的雨。天光渐暗,雨一直没停。直到院门再次传来动静,他惶惶起身看过去,知雨撑伞的身影缓步而来。“亭主!”祁染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其实他不叫,知雨原本也是往他这边而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祁染忽然非常想听他像往常一样,柔和地应自己一声。知雨在他面前停下,“我送了相国千金归府。”祁染盯着自己的鞋尖,想说些什么,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声。知雨静静出声,“如此,你可好些了吗?”只有雨声蔓延。“白茵说,若你日后有空,希望你去相府坐坐。”祁染上下点点头,颈口一热,知雨替他理了理衣襟。两人静静而立,谁也没有说话,但谁也没有离开。半晌,知雨开口,退开半步,声音低低的,“从前是我唐突了,你若不喜,我自以礼待之。”祁染的右手在袖口内攥了起来,攥得死紧死紧,指缘割着掌心,迟钝的疼痛蔓延开,提醒着他此刻身体已经没有异常。知雨就在自己眼前,垂眸敛眉,嗓音微压,看得他喉咙微堵。其实知雨与他说话一向都是这样的,因为身形比他高一些,近了说话时,自然要垂眼低声,这都是很正常姿态。但他分辨不出是为什么,此刻的知雨映在他眼中,却透出一副极其可怜的模样。可怜到让祁染忍不住想伸手拉拉他,对他笑,想让他开心,让他一如既往。可他不敢伸手。一伸手,也许袖口下就会再次变得空空荡荡,告诫他不可接近,不得插手。他抓不住的。“所以”知雨茱萸色的双唇轻动,嗓音又长又低,又绵又柔,“不必再躲着我了。”祁染感觉自己的心被人反复揉捏着,失了形状,不成样子,每一次收缩都让嗓子眼再堵上一分。长久的沉默过后,雨声磅礴,似乎下得更凶了些。“这雨在夜里是不会停的,今夜必然寒凉。”知雨抬起眼,已经变成了往常的神情,看不到一点方才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是祁染的错觉,“早些休息吧,明日或许还有公务。”他说完,一如既往地对祁染笑笑,撑着伞往银竹院的深处走去了。祁染目送着他的身影,等他走远了,又站了一会儿,才晃着神回房。回房之后,他恍惚摸到自己满脸水痕,才发现雨确实下得凶,飘了他一脸的冰凉雨滴。清晨,来送早膳的下人有些面熟,祁染和他打照面时才想起,这是知雨将他关在这里时给他送过东西的小厮。甫一见到他,祁染一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不会又要把我锁起来了吧?”小厮一愣,笑了起来,“大人这是什么话,都好端端的,又没出什么事,大人和亭主也没什么矛盾,亭主作甚要禁足大人呢?我不过是来给大人送早膳而已,前头两三天也是我来送的。”“哦哦。”祁染胡乱点头,没再问,感觉胃尴尬地扭成了一团,别扭的慌。吃了饭,祁染在庭院里踌躇着踱步好几圈。老郭来送文书,一进来就看见祁染无头苍蝇似地在里面绕圈,笑道:“大人想什么呢,不去书房吗?”其实祁染早就准备往那边走了,磨磨蹭蹭了半天,正等有人开口提这茬。老郭一出声,他脚步立马就跟了上去,和老郭一起闲聊着往书房那边去。绕过月洞门,他嘴上应着老郭的话,眼睛却不自觉往斜对面瞥,却没看见斜对面垂下的层层纱幔后温和清雅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空。“大人找亭主呢?”老郭看见祁染的眼神,问他。祁染下意识想要否认,又在否认的话脱口而出之前打住。这有什么可否认的,他是南亭副官,这里又是书房,看见上司不在,好奇问一句不是很正常吗,遮遮掩掩的反而好像是他心虚一样。“亭主今日出府了?”老郭摇头,“倒也不是,只是之前承蒙相国好意留了那么一遭,礼尚往来嘛,面子功夫要做好,于情于理也是要回请一下的,就遣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