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闻声望去。“这里呀,这里还没有开放呢,是给神官的做的展馆哦。”领队的老师蹲下来告诉小孩子们。“神官是谁呀?”小学生们异口同声地问。“神官闻珧呀,就是老师带同学们以前在动画片里看过的那个,大家忘了吗?”“喔——”祁染和知雨牵着手,后者闻言站了片刻,缓缓向新馆走近,祁染无声地和他一起,感受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紧了一些。他一开始没有和知雨说过新馆的事,因为不知道对知雨来说,在千年后看见千年前共事一处的领头上司,会是什么感想。更何况——“啊!就是那个特别特别坏的大坏蛋!”一个小豆丁恍然大悟,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比划了一下。知雨的脚步蓦然停住。“是的哦。”老师竖起一根手指,“闻珧可是杀了很多很多书生学子的,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学习,做乖宝宝,不然就会被大坏蛋闻珧抓走杀掉哦!”“啊——”小学生们胆小地缩了缩脖子,“我不要被大坏蛋抓走!”其中一个很调皮捣蛋的小孩故意做鬼脸,张牙舞爪地吓唬另一个手牵手的小孩,“大坏蛋晚上既要把你抓走啦!”那个小孩一下子害怕地呜呜哭了起来,“老师,我不要去看闻珧,我害怕”老师赶紧抱起他,“好了,不哭不哭,这里还没开呢,我们不看。走吧,老师带你们去看别的。”小豆丁们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祁染握着知雨的手,侧眼看到知雨的身影,心慢慢揪了起来。知雨长久伫立在新馆入口处,没有进去,没有离开,只是停留在此,无比安静地望向其中空空荡荡的展厅。多少现代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无数人影交错,只有他一人遗留此地,目光描摹着其中的一片虚无。博物馆的灯光沉默地照在他身上,冷气吹拂而过,带动他的袖角。他看起来十分孤单,长久不语,凝视着历史上的这一片空白。“闻珧很令人厌恶吗?”祁染的胸口忽然闷得出奇,有什么东西堵着,堵得他难受,堵得他呼吸不能,堵得他说不上话。知雨转过头来,安静不已地看着他,长睫垂着,分明还带着一点之前的笑意。等到他屈指拂过祁染的眼尾,祁染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怔怔地落下了泪来,泪珠簌簌流淌,无声滚落。知雨仍然笑着,祁染却越来越难受,抿着嘴,使劲儿握着他另一只手,感受到知雨不断为他拂去眼泪。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祁染想。分明说的是闻珧,分明是个和他距离遥远年代的古人,分明他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可他的心却不断地抽紧着,难受不已。或许是因为知雨此刻脸上的笑容太过寂寥。“别哭别哭。”身上一暖,是知雨轻轻拥住了他,轻叹一声,手慢慢拍着他的后背,“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不是的。”祁染脸埋在他身上,“我没跟你说过,其实我在这边就是负责研究闻珧的。”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好些了,重新抬起头来。知雨看见祁染擦干泪水,神情倔强,“是好是坏,我一定会研究出来的,你等我。”他笑了起来,“好,我等你。”新馆一般人不能进,但祁染可以。他带着知雨走进去,“这里的东西还很少,我会努力慢慢填满的。”他给知雨介绍着为数不多的几样藏品,路过温七子温鹬的手迹时,停留了一下,“算起来,温鹬作这首诗的时候应该是和刚才的小孩子们差不多大吧。”阶苔承雨重,未语已染襟。织就连环扣,待逢解佩人。“嗯。”知雨伸手,搁着玻璃覆在其上,“六岁所作。”祁染调整心情,笑了一下,“之前我师妹还和我说来着,说不定温鹬没死,在哪儿活下来了,虽然我们只是异想天开。”知雨侧头看向他,眼神温柔又明亮,“世事纷杂,谁能说得准呢?或许神明垂怜,他为人所救,免于死难。”“我也希望是这样。”祁染点点头,“不然多可惜啊,这么聪明的小孩子。”“嗯。”知雨双眼缓缓眨了一下,“一定是这样。”祁染知道他只是安慰之语,忍不住笑了笑,“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明存在吗?”知雨长久凝视着温鹬的手迹,“相信。”祁染见他说得毫不犹豫,不由得一愣,“为什么这么肯定?”知雨的眼神从温鹬手迹上挪开,又落在祁染脸上,“因为我曾经见过神明。”是指闻珧吗?祁染想,知雨既然在天玑司任职,闻珧又那么神通,将他奉若神明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