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的意料,知雨很痛快地点点头,神色平常,“好。”祁染勾着袖口的手指一下子松开了,藏在袖子里空悬着。知雨已经起身和西廊走出几步,说话声传来,“听说相国的孙儿也一齐来了,是么?”西廊点头,“嗯,大小姐说小茹儿想找先生玩,闹着一定要来。”知雨漫漫应声,“倒是投缘,只是可惜先生今日忙,小小姐恐怕要伤心了。她身子弱,这一伤心——”啪嗒啪嗒的杂乱脚步声传来。袖口被抓住,知雨微一侧身,看见满脸期期艾艾的祁染,“那我,那我还是去吧?”知雨看了祁染一会儿,双眼微眯,笑着颔首,“先生愿意放下公务前去,自然更好。”小茹儿正抱着前厅的一张太师椅爬上爬下,白茵在一旁小声说她没有礼貌,却也只是嘴上说说,仍然容着她四处乱爬。听见声音,小丫头转了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朝祁染跑过来。她跑得哼哧带喘,祁染赶紧两步迎了上去。小茹儿又伸出两截小胳膊,“抱抱,抱抱。”祁染萌得心肝颤,稳稳当当把小茹儿托起来,“小小姐,你身体好点了吗?”小茹儿听不懂这个,咧嘴一笑。“好些了。”白茵在旁边替她回答,“老毛病了,吃了药下去就能压住。”祁染听完放了心,“那就好。”他张望了一下,白咏果然没来,便抱着小茹儿在白茵身旁坐下了。白茵笑道:“先生倒是喜欢小孩儿。”祁染不好意思地笑笑,主要是小时候也没有小孩愿意和他一起玩,现在见到这么可爱的,心里特别稀罕。白茵调侃起来,“先生脾性好,人这么又耐心,将来若是成家立业了,想必是做不成严父了,必然只能当个慈父。只是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有福。”祁染让她说的怪不好意思的,耳根子微红,“姑娘谬——”“咳咳”一声闷咳。祁染立刻看了过去,知雨微蹙着眼,抬手掩面咳了两下,看起来不大好受。见祁染和白茵都看过来,他略带歉意地抬头,眉头仍然轻蹙着,眼眶因为刚才的两声咳有些微微发红,透着打断祁染说话的自责和歉意,“失礼了。”美人抱恙就像梨花带雨,祁染看的心都揪了起来,忙把小茹儿抱给白茵,给知雨换了盏茶,“怎么就咳起来了?”知雨安静地笑笑,“许是昨天夜里雨大,有些着凉,碍不着什么,先生不必挂心。”祁染心跳一空,把换上的温茶递给他,慢慢坐了回去,“就、就不要喝凉的了吧。”知雨又笑了笑。小茹儿见祁染把他放下了,心里吃味得很,相当不高兴,瘪着嘴往祁染身上爬。白茵把小茹儿送到祁染怀里,微微一笑,“春雨乍凉,这才多会儿工夫,亭主可要多保重,可千万别闹得和小茹儿这等小人儿一般哪。”祁染担心他身体,觉得白茵说得很好,赶紧点点头,“白姑娘说得对。”白姑娘在一旁自顾自地笑。知雨微笑地啜了口茶水,不搭这个腔。白茵和祁染攀谈起来,“先生嘱托我的事我也留了心,不日后大约也就有结果了。”知雨看了过来,“什么嘱托?”白茵掩嘴作微讶状:“怎么,亭主竟然不知?”知雨咯擦一下放下茶杯,“我又不是先生的什么人,又怎能样样皆知。”祁染根本没听明白什么嘱托,看白茵冲自己眨眼,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之前白茵说帮他寻那两册石丈人的册子,连忙回神道谢,“谢谢姑娘。”“所以先生也别再这般愁眉不展的了。”白茵笑道,“我看先生神色,愁闷之意倒比昨日还深了几分,可是又有烦心事?”祁染自己都没想明白自己焦虑什么,又怎么说得出口,“下着雨,天气阴阴的,多少有点惆怅。”白茵凝视着他看了会儿,哂笑道:“春日一向多雨,这才刚下了一日,先生便如此,那以后还有的是惆怅的日子呢,可要如何是好,先生能耐得住吗?”祁染低着头,看小茹儿抓着她的手指玩。耐不住什么?父母走了,后来白简也走了,这二十四年都耐过来了,有什么耐不住的呢?人最终都是要分别的,只要不靠近,也就没有耐不耐得住一说了。身旁是白茵,眼前是知雨。一位是他的女性祖先,一位是他的男性祖先。他扯扯嘴角,“姑娘说笑了,我哪儿有什么要耐着的呢。”白茵已经在一旁闲谈起来。左右也是无事,祁染一边抱着小茹儿,一边听他们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