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汤端来,你喝一些,好不好?”白茵轻声问他。然而祁染再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就像一开始一样,安静地坐在这里。白茵又拉着他说了几句话,却再没能听见一句回应。她颓败地站了很久,才又转身轻轻地离开。合上房门,祁夫人抱着小茹儿在院内,看见白茵后压低声音,“可吃东西了么?”白茵倚靠着廊柱,一只手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祁夫人见状急切了起来,“怎么还是不吃呢,眼瞧着七八日的功夫,已经瘦了一圈了,再这般下去定然是要出事的。”“他太拗了。”白茵低头道,“得不到一个答案,只怕要将自己磋磨死也再所不惜。”祁夫人轻轻“啊”了一声,声音轻了下去,“这怎么这自然是不敢告诉他的”八日前,国师闻珧被传至宫中,便再没有出来,一直到如今。乾京里但凡知晓些利害关系的,不消费神去想,便知道这是天玑司大难临头了。白茵低语,“他还在想回去呢。”“这怎么敢回去”祁夫人叹了口气,“半个月前连司内奴仆都提前遣干净了,如今外面谁还敢靠近天玑司”一阵无言。“那父亲的意思是”祁夫人低声问。“东奔西顾,生生斡旋了七八日,始终不见局势好转。”白茵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声音艰难,“相府若一直不表态,于外界只会让人觉得是国师同党,只能让国师罪加一等。眼瞧着拖不上几日,迟早是要把名簿递到宫中的。”“这这要怎么和他说呢。”祁夫人喃喃道。怀中的小茹儿听不懂大人们的哑谜,抱着祁夫人的脖颈,“染染呢,茹茹好久没看见染染了,想找他玩。”小孩子的声音清亮,祁夫人急忙虚虚掩了她的嘴,勉强道:“染染病了,在休息呢。”小茹儿不解道:“病了?那我得去看看他呀。”祁夫人还欲说些什么,白茵抬起头来,“不如让小茹儿去看看吧,他一向心软,或许小孩子的话还听得进几句。”小茹儿得了话,蹦下来,高高兴兴地推门进去了。祁染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意识混沌不清,唇边一热。他费劲儿凝神去看,看见憨态可掬的小姑娘坐在自己身旁,小手笨拙地捏着勺羹,举到他嘴边。“这个可好喝了,染染你尝尝。”祁染嘴巴动了动,小茹儿嘿嘿一声,立刻把勺羹挤了进去,十分霸道地喂进他的嘴里。祁染只觉得喉咙里滑过温润清甜的液体,在躯体内流淌到胃部。然而空荡已久的胃并未因此好上几分,反而更加灼热疼痛起来。他的神志因为这疼痛清明了一两分,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开口,“鹃鹃?”白茵和祁夫人站在院中,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看见小茹儿小小的身影又走了出来,见到白茵后很失落地张开双臂,要白茵抱。白茵抱着她,“先生吃东西了吗?”“喝了汤汤。”小茹儿埋在白茵怀里蹭了蹭,“都怪大姑姑和娘亲不让我见先生,他都不记得我了,叫我鹃鹃呢鹃鹃是谁呀?”白茵和祁夫人对视一眼,面色一下子灰了下来。五日后,白相终于入宫觐见。白茵再也坐不住了,急得连昔日清美面容都憔悴了几分。府医在屋内,一字一句地回禀她,“心火哀败,身光黯淡,隐有五衰之相。”白茵嘴里发苦,望向里间。祁染没再像前几日那样,日日枯坐在屋内。他如今早已坐都坐不稳了。三日前,侍从前去送膳,一入房内便看见祁染倒在地上,慌得赶紧几个一起将人抬至床榻上。扶起这具日渐衰败下去的身体时,他们发现祁染如今就像秋日里干枯零落的枝叶,只怕一个力气大些的侍女都能轻易挪动了。白茵看着床榻上瘦弱如斯的祁染,长发凌乱披散,面容黯淡无光,胸口起伏的幅度都变得细不可查。这哪里还像单日初见时,结结巴巴地说着话,一路在背后跟着她,期期艾艾地要送她回府的那个生动青年?白茵抓起祁染的手,自己手腕上的珍珠手串依旧莹润,将祁染的手指衬托得更加枯瘦。她难受哽咽,“怎么能狠得下心将自己耗成这样?”府医退去了,白茵守在屋内,期间祁夫人也来看过一次,只一眼便面色苍白,沉默无声地离开了。小茹儿也想来,然而大人们如今担心她见了祁染会难受害怕,更怕闹腾得祁染越发不好,便哄着她,没让她进去。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炸起一个闷雷,白茵看见祁染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