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潮生看着一份份的新条约,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云扶雨见他神色有异,凑到他身边一起看条约。
“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
林潮生抬起手摸了摸云扶雨的头。
“没有。只是觉得,我们能有你,运气实在是好过头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凉滑的发丝梳下。
阔别七年,曾经顺手的摸头都有些生疏。
但林潮生正在努力找回过去的感觉,周柏和塞拉菲娜也是。
有很多东西变了,可幸好,他们就是那些不变的东西。
其实林潮生心里很清楚,曾经的反抗军撼动不了七塔联盟这个庞然大物。
他们缺少军火,缺少精神力者,占领地只有半个缺乏资源的偏远星球,甚至连哪怕一个能净化污染的牧师成员都没有。
如果宗先生在有生之年研究不出来独立净化污染的方法,那反抗军最多只能再延续个几十年。
理想主义者的寿命有限。
几十年后,反抗军会因为七塔的围剿而消失,或者因为内部利益争夺而分崩离析。
林潮生想做的,只是在七塔所有平民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冰天雪地不是发芽的好时机,但反抗军拼尽全力在冻土中扎根,总能在七塔的土地上留下一些痕迹。
等待未来某一刻时机成熟时,冻土会融化,种子会再度从某些人的心里萌发。
会有新的思想重新在霜雪中长出绿芽,会有新的年轻人记起那些曾试着改变世界的人。
只带春风拂过,大地将焕发新生。
总有一天,绿意会遍布人类的联邦。
*
云崖塔一区政府。
云扶雨坐在叶从简面前,看叶从简动作一丝不苟行云流水地沏茶。
如今的叶从简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事业蒸蒸日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惹了麻烦被发配偏远地带的毛头小子。
不过,大概是因为这些年确实职务压力大,叶从简眉宇间也沾染上了一些风霜之色,眼下有些疲态。
云扶雨:“你看起来变成熟了很多。”
叶从简笑了笑,眼底带着怀念,感叹道:
“毕竟我已经三十三岁了。您这‘离开一段时间’,可真是离开得够久。不过,您看起来倒还是很年轻。”
当初云扶雨叮嘱了几句就离开,叶从简只以为他是要去做什么事,却没想到,后来竟然是死别。
更没想到,死别的人时隔七年,居然还能重新回来。
这是叶从简第一次亲眼见到云扶雨本来的面容。
座位对面的云扶雨依然和七年前的资料中一样,年轻,生机勃勃,甚至可以说是稚嫩,容颜有种不真实感。
仿佛人人都被推着往前走,只有云扶雨还徘徊在原地,不知道独自在哪里迷路。
时光格外偏爱他,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但叶从简知道,云扶雨不可能没变,甚至应该说是改变巨大、成果斐然。
毕竟,云扶雨一回来就把七塔掀了个天翻地覆。
叶从简:“星网上都猜测,您的长辈就是当年被栽赃陷害的云崖塔官员,说您也是因此才被污蔑为罪人。”
在不明真相的民众视角,云扶雨的人生简直就是究极复仇爽文。
家族因为政敌污蔑跌落云泥,最年轻的孩子因此流落在外,以低入尘泥的罪人身份长大,终于在成年时抓住机会逃跑,隐姓埋名进入第一军校,想要为家族平反。
他天赋异禀,即便身处绝境也能攀登到军校首席之位,众多贵族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可在复仇过程中,他越来越察觉贵族制度的不合理。
复仇的愿望和追求平等的决心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最后,他决定抛下触手可得的功名利禄,假死脱身,加入反抗军。
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直到七年后,他再次走回了公众面前,甚至成了第一个在公众媒体面前得到世界树认可的人。
时至今日,云扶雨终于完成了复仇,也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
叶从简声情并茂地转述完这个复杂的故事。
云扶雨表情渐渐空白,欲言又止,拿起杯子又放下,表情中茫然和震撼混合:
“。。。。。。这个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