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守了多久?”
“记不清了。”
“那就是不短。”段游乾伸手指向云雁丘身上的玉佩,“我本来是想拿回这块罗刹玉的,但它如今的状态就是件废品。”
云雁丘闻言,捧起玉佩,指尖不经意擦过上面那些如活物般游动的黑气。半晌反问道:“……你何时知道他入魔的?”
“问双姐死後,第一次见他那会儿。”段游乾锐利的目光朝云雁丘刺来,“只是没想到,你也受心魔所扰。”
见云雁丘沉默,段游乾冷哼一声:“罗刹玉需以清净的灵力化解黑气。看这成色,你这十多年来心里恐怕连一刻安宁都未曾有过。”他突然逼近,“你到底有什麽心结,才使这魔气终日不散?”
“我……”云雁丘的拳头攥得发白,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涩道,“陆九终死前说……我师父他早就入魔了。”
“我本不信,可回到玄明山後才发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师父不仅入魔,还求我杀了他……”
“你动手了?”
“……”云雁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为他入殓下葬,可还是忍不住去想——师父他入魔後,是不是也曾为了引陆九终现身,暴露了我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李洲白为了杀陆九终,把你给出卖了?”
“嗯……”云雁丘轻轻点头,喉间又泛起一阵苦涩。
段游乾听罢,突然大笑:“人都死了,想这些模棱两可的又有何用?”他猛地收住笑,指着玉佩道:“但他宁愿自己入魔,也要把罗刹玉给你……至少还留有几分神智。”
“你再自己想想吧。”他说着,转过身去,“赶紧想清楚,好把玉净化了还给我。”
云雁丘愣愣地望着段游乾远去的背影,直至那背影消失在雪中。他在原地伫立许久,忽地闭上了眼。
等再度睁开时,云雁丘的眼里多了几分深邃,全然没了之前的迷茫。他突然张口,对着虚空喊道:“如何?你也该醒了。”
四周景象如水中倒影般晃动,皑皑雪原转瞬化作葱郁山林。青白雀的幻影散去,叶盈盈从树後走出,眼中还带着未散的震撼:“你什麽时候‘醒’的?”
“刚刚。”云雁丘向她走去,声音温柔得不像话,“这下,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你也全部晓得了。”
“唔……”叶盈盈不自在地撇开眼,她心里五味杂陈,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段游乾走後,我又想了很多。”云雁丘摸向腰间,那里已经空荡荡的,什麽都没有,“他说的没错,不论我怎麽纠结,师父已经死了。但他留给我的玉佩,实实在在救了我一命。”
“那之後,我尝试消解罗刹玉中的黑气,这过程并不容易,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将心魔击溃。”他顿了顿,“这期间,段游乾派人来过几次,我都没能如约将黑气净化干净,只得让他们再回去等些时日。可是来着来着,他们突然改口称他‘鬼算子’……”
叶盈盈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
云雁丘颔首,接着道:“我当时只隐约意识到段游乾那边可能发生了什麽,开始提防外来之人。可他却再未派过一人前来,直到你的出现。”
叶盈盈倏地怔愣,又听见云雁丘说:“起初我的确对你有所怀疑,也试探过你。可没想到,你对鬼算子的了解似乎还不如我。”
“哈?”叶盈盈当即不悦地蹙起眉头,刚要反驳,却觉语塞。
要是换做以前,叶盈盈定要争个明白。可如今目睹了这些过去,叶盈盈也意识到,自己对鬼算子确实是知之甚少。
她抿了抿唇,转而问起云雁丘:“那之後,你再没出过山吗?”
云雁丘点头,随即闭了闭眼,喉结微动:“赵怀仁说的对,我的确是个懦夫。明明仇人都已经死了,我却连面对生者的勇气都没有。”
“那时我反复想着为什麽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谁的错?赵怀仁越是来玄明山看我,我心里就越乱。我把所有人的错都想了个遍,想到最後,最厌恶的还是自己。”
“你後悔吗?”
“……曾经有过。但正因如此,如今就在眼前的才更加珍贵。”云雁丘擡眸,小心翼翼抓住叶盈盈的手,眼中带着希冀,“你呢,你後悔吗?”
“後悔什麽?”
“後悔,认识这样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