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摊开着数本泛黄的古籍,既有《清郎山封印秘录》,也有记载“太白墨祖预言”的残卷,指尖划过“异形邪修现世,需寻五行灵脉之女化解”的字句时,眼神沉了几分。他知晓苏清正在查他与山神的关联,也清楚外界对苏清的非议未停,此刻闭关,既是为了调息恢复灵力,更是为了梳理线索——他需在莫言师祖对苏清起疑前,查清是谁在背後栽赃苏清,又为何要将“太白墨祖预言”扣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峨眉山庄的偏殿内,铜雀正站在莫言师祖面前,语气带着刻意的急切:“师祖,您可还记得太白墨祖的预言?说会有邪祟之徒借‘五行灵脉’之名祸乱宗门,苏清她……她不仅私藏邪物,那日在大殿上还当衆失控,难保不是被邪祟附身!”
她边说边递上一枚铜饰——正是之前栽赃苏清的邪物,“您看这铜饰上的邪气,与当年墨祖预言中描述的‘邪祟之气’一模一样!苏清来历不明,又总惹出是非,若不早些将她赶下山,怕是会给清郎山招来大祸!”
莫言师祖接过铜饰,指尖抚过上面的邪气符文,眉头渐渐皱起。他本就因“异形邪修”之事心存警惕,又素来看重宗门规矩,如今听铜雀说得有板有眼,还拿出了“证据”,心里也渐渐起了疑虑:“你说的是真的?苏清当真与预言有关?”
“弟子怎敢欺瞒师祖!”铜雀连忙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那日搜查时,测邪镜在她行囊里亮得最刺眼,若不是慕寒长老护着她,早该按门规处置了。
您想想,慕寒长老向来公正,为何独独对苏清这般特殊?说不定……也是被她的邪术蛊惑了!”
这番话恰好戳中了莫言师祖的顾虑。他沉吟片刻,沉声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待我与其他长老商议後,再做定论。”
铜雀应声退下,走出偏殿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只要莫言师祖动了心,苏清这次,定难再留在清郎山。
慕寒长老闭关半月後,木清殿的门终于吱呀开啓。他立在门槛边,素白道袍下摆沾着些微尘,原本刻意维持的苍老感重了几分,鬓角白发似又添了几缕,连擡手拂过衣襟的动作,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显然是灵力未复,撑得辛苦。
苏清恰在此时提着食盒路过,见殿门开着,脚步不由自主顿住。她攥紧食盒提绳,指尖蹭过竹编纹路,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屈膝时裙摆轻扫过阶前青苔:“师傅,您出关了?我……我炖了些清粥,想着您闭关辛苦。”
慕寒长老垂眸看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这丫头每次紧张,耳尖都会先红。他缓缓擡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额前碎发,又在半空转了个弯,接过食盒时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指尖,温声道:“有心了,进来吧。”殿内烛火比往日亮些,案上摊着未合的古籍,页脚被指尖摩挲得发卷。
苏清把清粥盛在白瓷碗里,递过去时特意留意他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虽覆着老人的褶皱,却依旧好看,握法杖时稳如磐石,此刻捏着瓷碗边缘,指腹轻轻摩挲着碗沿,像是在感受温度。
“前些日子教你的辨邪术,再练给我看看。”慕寒长老放下碗,从案上取过玉柄法杖。苏清接过法杖,指尖刚触到杖身,就被他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他的掌心带着清润的暖意,轻轻调整她的指法,拇指不经意蹭过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日日练术法磨出来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麽。
“手腕再沉些,灵力顺着杖芯走,别急。”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淡淡的墨香,苏清耳尖更红,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开胸膛,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待她勉强施展出辨邪术,法杖顶端泛起微弱灵光时,他才缓缓收回手,指腹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垂在身侧时,悄悄蜷了蜷指尖。往後几日,苏清总来殿中。有时帮他整理古籍,她跪坐在蒲团上,指尖拈起泛黄的书页,动作轻得怕扯破纸页,遇到看不懂的古字,会偏头凑过去问,发梢偶尔扫过他的衣袖,带起一阵浅淡的草木香;有时练术法累了,她会趴在案上,下巴抵着手臂,絮絮叨叨说都城的糖画多甜,说铜雀送的桂花糕有点腻,连抱怨丹药苦时皱鼻子的模样,都带着毫无防备的娇憨。
慕寒长老总坐在对面,指尖握着笔,却常常停在纸上。他会看着她垂眸研墨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细碎阴影;会在她抱怨丹药苦时,不动声色地推过一碟蜜饯,指尖先捏起一颗尝了尝甜度,确认不齁才递过去;甚至会在她说起长兄时,悄悄调整烛火,让暖光刚好落在她脸上,映亮她眼里的光。有次苏清练辨邪术时,脚下一滑扭伤了脚踝,惊呼着往前踉跄。慕寒长老几乎是瞬间起身,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掌心贴在她後腰处,真实灵力不受控地涌了过去——那股清润暖意顺着她的经脉游走,与当年山神护她时的感觉分毫不差。
苏清僵在他怀里,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甚至能闻见他衣间淡淡的松针香。她仰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刚要开口,他却猛地松开手,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转身时道袍下摆扫过她的脚踝,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平稳:“方才……灵力不稳,你先坐下,我取药膏。”
他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托起她的脚踝,指尖避开扭伤的红肿处,只轻轻捏着她的裤脚往上卷。药膏抹在皮肤上时,带着微凉的草药香,他的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拇指偶尔蹭过她脚踝的皮肤,惹得她轻轻颤了颤。
夜里,慕寒长老立在殿外的松树下,指尖拈着一片刚落下的松针。月光落在他脸上,褪去僞装的俊朗眉眼间,满是复杂——方才托着她脚踝时,她眼底的依赖与信任,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他明知不该对她生出这般情愫,可每次看到她练术法时额角的薄汗,看到她受委屈时咬着唇不落泪的模样,都忍不住想把她护在身後,想让她永远不用再这般辛苦。
而苏清躺在竹屋里,摸着脚踝残留的暖意,指尖轻轻划过皮肤——师傅的动作那麽轻,好像怕碰疼她,连灵力都带着熟悉的温柔。她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月光,耳尖又悄悄红了——原来被师傅护着的感觉,这麽安心,只是心里那点分不清的悸动,为何每次靠近他时,都会更清晰些?
苏清躺在床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枕边那枚铜雀送的旧发簪——前几日练术法时,师傅为她挡开失控的灵力,掌心覆在她手背的温度还清晰得像在昨日,可一想起他鬓角的白发丶缓重的步履,心口就像被什麽堵住。
“师傅是长辈,我怎能生出这般心思?”她猛地坐起身,把发簪塞进枕下,耳尖却还发烫。
自那以後,她开始刻意避开木清殿——晨练时见师傅在演武场,便绕去後山;午後该去学辨邪术,就找借口“练轻身术”躲在竹屋;连远远望见那道素白身影,都慌忙低头转身,裙摆扫过石阶的声响,都透着几分慌乱。有次在藏经阁,她正踮脚够高处的古籍,指尖刚碰到书脊,身後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身子一僵,没回头就知道是师傅,抱着古籍慌慌张张想走,却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踉跄着往前扑去。预想中的疼痛没落下,反倒撞进一个带着墨香的怀抱,师傅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腰,掌心的暖意透过衣料传过来,让她心跳瞬间乱了。
“走路怎这般冒失?”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扶着她站稳时,指尖还轻轻捏了捏她发顶的碎发——那是从前她练术法走神时,他常做的动作。
可苏清像被烫到般往後退,攥着古籍的指节泛白,低头道:“谢师傅,弟子还有事,先退下了。”
说完转身就跑,连他递过来的《辨邪术补注》都没敢接,只留下慕寒长老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她发间的草木香,眼底满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