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花清正倚在院子里的老梨树下,指尖轻拈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着十五。
那毛茸茸的小家夥扑腾着短腿,圆滚滚的身子笨拙地追着草尖打转,时不时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阿莲捧着新摘的茉莉花站在回廊下,阳光透过藤蔓在她月白色的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刚要开口说什麽,忽听得天际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
"丫头,下山怎麽不来找我玩啊?"
那声音似远似近,带着山涧清泉般的透亮,惊得十五一个激灵钻进了花清的裙摆底下。
花清闻言轻笑,鬓边垂落的碎发随着她仰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朝着云深处某个方向眨了眨眼:"这不是等着您老人家来找我讨酒喝嘛。"
话音未落,一片青翠的竹叶打着旋儿飘落院中。
阿莲好奇地踮起脚尖张望,却见那竹叶落地竟化作个青袍道人,腰间悬着的酒葫芦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花清的笑意渐渐收敛,指尖轻轻摩挲着十五的绒毛,眼神却微微沉了下来。
“老头,”她擡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你去哪了?”
那青袍道人原本笑呵呵地晃着酒葫芦,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灌了一口酒,含糊道:“我不是说了吗,去游荡江湖了。”
花清盯着他,唇角微勾,却没什麽温度:“你是离天界太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话音一落,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十五察觉到气氛不对,缩了缩脖子,往花清身後躲了躲。
阿莲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道人终于叹了口气,放下酒葫芦,眼神里透出几分无奈和沧桑:“丫头,有些事,不是忘了,而是不得不放下。”
花清静静看着他,半晌,轻轻一笑:“我只想知道你当年为什麽不护我母亲?”
那老头慢慢回应:“当年不是不护你母亲,是我没法护…”
花清的手指蓦地收紧,十五被她无意识攥住的力道勒得"嗷呜"一声,她才恍然松手。
庭院里那株老梨树突然无风自动,雪白的花瓣簌簌落下,像一场不合时宜的春雪。
"没法护?"她轻笑一声,眼底却凝着寒霜,"您可是堂堂。。。。。。"
"丫头!"老头突然提高声调,手中酒葫芦"咚"地砸在石桌上。
葫芦裂开一道细纹,清冽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他布满皱纹的手微微发抖,"你母亲燃尽神魂时,圣君为护住你最後一线生机,硬接了魔族三道大劫。你可知他胸口的伤至今未愈?"
阿莲手中的茉莉花束"啪嗒"落地。
她看见花清踉跄着倒退半步,後背重重撞在梨树树干上。
那些飘落的花瓣突然悬停在半空,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老头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那日我赶回天界时,只来得及看见圣君抱着你跪在台阶上,他的血顺着台阶流了三百级。。。。。。"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灌了口酒,"罢了,这些本不该告诉你。"
良久,花清垂下眼睫,低声道:“那你这次回来,到底想做什麽?”
老头咧嘴一笑,脸上的皱纹像老树皮般舒展开来。
他随手把酒葫芦往腰间一挂,袖袍一甩,整个人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阳光透过梨树枝叶,在他青灰色的道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