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端着青花盖碗回来时,碗底与托盘之间竟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仿佛捧着一碗云霞。
她素手轻擡,揭盖的刹那,一股清冽的香气如春风般漾开——碗中豆腐细如凝脂,每一块都雕成半开的菊盏,在澄澈的高汤中盈盈浮动。
"公子请用。"阿莲将瓷勺奉上时,勺柄上缠着的红绳突然亮起微光。
原平接过时,发现这看似普通的羹汤里暗藏玄机:汤底沉着几粒莹白的珍珠米,米粒上竟用蜜糖写着消辣的小咒,随着热气缓缓融化。
花清执起自己的玉勺,轻轻点在汤面。
涟漪荡开处,那些菊花豆腐突然舒展花瓣,露出中间包裹着的惊喜——有的是鲜甜的虾茸,有的是清火的梨膏,更有两朵并蒂的菊蕊中藏着晶莹的仙露琼浆。
原平舀起一勺,汤匙突然变得冰凉。
他低头看去,勺柄不知何时结了一层霜花,霜纹恰好组成"解辣"二字。
尝了一口,灼热的喉间顿时如沐甘霖,连眉间那点朱砂痣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阿莲退到一旁,袖中滑出个小小的辣椒人偶,对着原平的方向偷偷做了个鬼脸。
花清擡眸望向庭院外渐沉的夜色,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天色已晚,公子也该回去歇息了。"
她话音落下时,檐下的冰灯笼忽然暗了几分。
原平执盏的手微微一顿,杯中残馀的茶汤突然凝成一片薄冰。
他从容起身,袖摆拂过案几时带起一阵松香,将桌上那些辣椒残渍都化作了细小的冰晶。
"花小姐也要早些歇息。"
他声音比夜露还轻,却在转身时故意让身上的荷包的流苏扫过花清的袖角。
花清和阿莲站在廊下,望着原平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檐角的灯笼忽然无风自动,将最後一缕暖光吝啬地收了回来,仿佛连灯火都在嫌弃这人逗留得太久。
阿莲撇了撇嘴,手里擦碗的帕子甩得"啪啪"响:"这人脸皮真厚,小姐也只是客套的一句话,真就留下来用膳。"
她说着掏出一个布偶小人——正是方才那个辣椒精怪的残骸,泄愤似的拧了拧它的"脖子"。
花清指尖轻抚腕间红绳,玉珠中的火焰印记忽明忽暗:"这次就给他个教训。"
她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分明是辣劲未消的动静。
桃树上的花苞齐齐颤动,抖落一地带着笑意的暗香。
阿莲忽然苦着脸晃了晃空荡荡的辣椒罐:"家里的辣椒都用完了。"
罐底还粘着几粒殷红的辣椒籽。
"短时间内让他闭闭嘴吧。"花清转身时,袖中滑出一把绣着桃花的团扇。
她漫不经心地一扇,厨房里那些被辣得东倒西歪的锅碗瓢盆突然精神抖擞地跳回原位。
花清指尖一顿:"对了,刚刚那碗羹汤。。。"
阿莲突然捂住嘴,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小姐放心,那碗羹汤更辣!我施了点小法术,让他觉得那羹汤不辣。。。"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长街尽头的夜空陡然亮起一道赤红火光,隐约可见某个身影正扶着柳树疯狂掐诀,头顶冒出实质化的热气,连眉间朱砂痣都快被蒸发了。
"等时辰到了。。。"阿莲笑得直不起腰,"他的喉咙怕是能喷出三昧真火来!"
花清低头掩袖,发间的白玉步摇却出卖了她——流苏穗子正不受控制地乱颤,在月光下晃出一片细碎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