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点头,突然想起什麽:"长老,您可知监仙司为何非要置云谏于死地?"
玄清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因为他是千年来唯一有机会突破无情道桎梏的人。有些人。。。害怕改变。"
他话未说完,突然脸色大变:"快走!他们找到这里了!"
竹林深处亮起数十点红光,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玄清一把推开晏昭,独眼中迸发出刺目蓝光:"回客栈去!这里交给我!"
晏昭捡起剑正要上前相助,却被老人厉声喝止:"你想让云谏白死吗?走!"
最後那个字化作实质的音浪,将晏昭推出数丈远。她咬牙转身,向着客栈方向疾奔。身後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片竹林在蓝光中化为齑粉。。。
客栈里,云谏的情况更加糟糕。金色纹路已经收缩到心口附近,皮肤下凸起的血管呈现出不祥的黑色。诛心刺的红缨无风自动,像是在倒数计时。
晏昭锁好门窗,取出匕首对准自己心口。锋利的刃尖刺入皮肤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从丹田升起,引导着她的动作——这具身体似乎还记得三百年前的血契仪式。
三滴心头血落入玉瓶,发出清脆的声响。晏昭脸色苍白地按住伤口,将玉瓶凑到云谏唇边。仙君的嘴唇干裂得厉害,喂进去的血大半顺着嘴角流下。
"咽下去啊混蛋。。。"晏昭急得眼睛发红,索性含了一口血俯身渡给他。
唇齿相贴的瞬间,诛心刺剧烈震颤起来。晏昭趁机将剩馀的血滴在针尾上。鲜血与红缨相触,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一缕缕青烟。
云谏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晏昭死死按住他,眼看着诛心刺一点一点被逼出体外。随着长针移动,那些金色纹路开始崩裂,碎成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快了。。。再忍忍。。。"晏昭一手按着他胸膛,一手握住针尾缓缓外拔。
诛心刺离体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从针孔窜出,直扑晏昭面门!她侧头闪避,黑影擦着脸颊划过,在墙上腐蚀出一个大洞。
"黄泉秽灵?"晏昭看着那团蠕动的黑影,心头火起,"监仙司竟用这等阴毒手段!"
秽灵发出刺耳的尖啸,再次扑来。晏昭正要挥剑,床上的云谏突然睁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仙君的掌心滚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拉到身後。
"别看。"他声音嘶哑,却有种奇异的镇定。
晏昭只觉眼前一黑——云谏用袖子遮住了她的视线。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後是重物落地的闷响。等她重见光明时,秽灵已经消失无踪,只剩地上一滩冒着泡的黑水。
"你。。。"晏昭刚要说话,却被云谏一把抱住。
仙君的怀抱紧得令人窒息,颤抖的手臂泄露了平静表象下的惊涛骇浪。晏昭感到颈窝一热——有液体滴落在那里,却不是血。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云谏的声音闷在她肩头,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三百年前。。。诛仙台上。。。就是这样。。。"
晏昭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是一愣——三百年前云谏练功走火入魔时,她也是这样安抚他的。
"你想起来了?"晏昭小心翼翼地问。
云谏松开她,眼中金色符文已经恢复,却不再冰冷疏离:"大部分。"他擡手抚上她脸颊的擦伤,"疼吗?"
晏昭摇头,突然发现他耳後的月牙疤变成了金色:"你的伤。。。"
"天道枷锁的印记。"云谏苦笑,"每动一次情,颜色就会加深一分。"
晏昭心头一跳:"那现在。。。"
"金得发亮了。"云谏坦然承认,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晏昭,我。。。"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打断了他的话。两人同时变色——这是仙门追捕逃犯用的"惊魂哨"。
"来得真快。"晏昭冷笑,提剑就要起身。
云谏按住她的手:"这次让我来。"他下床整衣,动作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恢复锐利,"有些账,该清算了。"
晏昭惊讶地发现,那些被诛心刺侵蚀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更奇怪的是,云谏周身的气息变了——不再是无情道的冰冷疏离,而是一种更为浑厚深沉的力量。
"你的修为。。。"
"破而後立。"云谏擡手唤出无垢剑,剑身竟变成了玉白色,"无情道已破,新的道途。。。刚刚开始。"
惊魂哨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凌乱的脚步声。云谏推开窗户,月光如水般倾泻而入,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准备好了吗,师姐?"他回头伸手,嘴角勾起少年般的笑意,"像三百年前那样。"
晏昭大笑,将手放入他掌心:"早该如此,师弟。"
两人纵身跃出窗口,迎着漫天星光奔向追兵。红尘与无垢双剑共鸣,清越的剑啸声惊醒了整个青岚镇。有孩童推开窗户,恰好看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踏月而去,剑光如练,在夜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
而在他们身後客栈的墙上,诛心刺腐蚀出的破洞边缘,悄然绽放出一朵金色的小花。那是情根深种,道心初成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