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迟来的春水破冰,万丈冰川悄然融化成清溪,干净而澄澈。
“好啊。”她说。
宣述被这笑晃了下眼。
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萧昭明这麽轻松的笑。
他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能让她一直这麽轻松自在地笑着,哪怕赴汤蹈火他都甘愿。
可这不是独属于他的笑,在她还是明梧的时候,有过那麽多亲友丶弟子丶同道,近点的,还有居大鸟虎视眈眈,沈孔雀日日惦记……
而他一想到她或许也会对别人露出这样的笑容,仅仅是个可能,都觉得胸腔内有什麽被撕裂。克制不住的占有欲暴烈地涌上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宣述幽深的目光紧紧锁着眼前的人,擡起手,指腹抚在她扬起的唇角上。
“昭昭……不要看他们。”他几不可闻道。
萧昭明有些痒,一分神没听清面前的男人说了什麽,下意识:“嗯?”
这一声疑问唤回了摄政王的神智,他目色一顿,很快恢复了冷静。
“没什麽。”他指尖一挪,转而变成给萧昭明擦拭唇角饭粒的模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有正事跟你说。”
今天事情太多,时间紧迫,他只好把内心的阴暗全都咽回去。
“大巫卜算过苏星川和苏月澜的位置和情况了,都在矿洞方向,没死,但情况凶险。
“沈霁明本想今晚就强攻,但你状态不好,我做主让大家先修整两个时辰。
“而且照大巫的说法,你若决心想对付煞炁,就一定要破开忘川印。这事还得你自己做主。”
“最後就是……”
萧昭明接过话茬:“那个给我下忘川印的人,不是澧玉,是谁?”
宣述擡起眼,望进她的眼睛里,缓缓道出一个名字:“我师父。无涯。”
霎时间,雪声都静了片刻。
这还是萧昭明想起自己明梧的身份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弟子的消息。
她喃喃道:“无涯给我封的忘川印……为什麽?”
“颜城主的千机体是澧玉道君给的,你还记得吗?她提到过你这两个弟子去啓暮城,表面上说是要去做一些法器的研究,实则是将你秘密放在了啓暮城。”
“是……但颜落显然不知详细缘由,我也就没有追问。”
宣述点点头,“你曾经说过,明梧飞升的同时被一道雷劫劈得魂飞魄散,卡在了飞升成功与失败的交界处。所以你才能借助阵法保留下魂魄——还记不记得这阵法设在何处?”
萧昭明眉心蹙起,苦思片刻,摇头:“暂时想不起来了,那一瞬间的震荡……太大了。”
正常,忘川印没解开之前,萧昭明能想起来的东西有限。
“没事,先别急,我们捋捋。”宣述竖起大拇指,理顺线索,“第一,这个地方一定极其隐蔽。从你‘飞升’开始,到你被藏进啓暮城,大概有五十年的空白。”
“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发现你,也没有任何元神残片与你産生共鸣的迹象。换句话说,整个修仙界觉得你是真的飞升了。”
“所以至少对于玉虚京来说,这个地方很隐蔽,很难注意到,并且,和存放你元神碎片的洞天福地有结界隔绝。”
萧昭明若有所思:“确实如此。”
宣述又伸出食指,声音沉下来:“第二,你那两个弟子,很可能是因为某件事察觉了异常,或者说直接碰上了你的阵——所以才意识到明梧并未真正飞升,而是以类似兵解的方式死遁。”
“究竟是因为什麽发现的,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我们假设,这个阵法就设在他们身边,所以才能这麽顺利找到了你,将你的躯壳保护起来,悄悄藏到啓暮城。”
“那麽,”宣述干脆地伸出第三根手指,目光专注地盯着萧昭明的眼睛,“找到你之後,不管你是想隐姓埋名也好,杀回修仙界报仇也好,都要等你醒了再做打算吧?但你徒弟们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一点,甚至专门去极北之地找巫觋族问了一个能封住记忆和修为的法术给你用。”
“忘川印需要入地府取黄泉路的土和忘川河的水,不是什麽好制作的东西,为什麽要费这麽大功夫……说句不好听的,把你变成一个普通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