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慈生,我今天睡过头了。”伴侣将他抱得更紧了点,将整个面颊紧紧地贴在吴慈生後背,声音闷闷的,“明天我一定早起和你一起弄…”
“没什麽。”吴慈生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快吃吧,你那份在那…”
伴侣的嗓音依旧恳切:“对了,慈生,之前和你商量的事情怎麽样了?”
他口中的那件和吴慈生商量过的事情多半和孩子有关。
自从异种人出现後,整个世界都生物医学相关领域的技术飞速发展,人造子宫这个在以前听起来天方夜谭的技术都已经取得了一定进展,不过由于种种原因,目前还没有大面积流通。
但这对吴慈生的伴侣来说不算什麽,他有门路可以提前预约配额,他也一直很想有个和吴慈生的孩子。
至于吴慈生自己呢?
他慢条斯理咀嚼着自己做的面饼,思考着调味:“再说吧,我觉得现在考虑这个有点太早。”
似是觉察到吴慈生坚决的态度,伴侣作出妥协,语气放缓了下来:“那好吧……”
再後面碎碎念就更低了。
那些黏在喉管的气音,若换成旁的普通人肯定就听不清了,但吴慈生可是B级向导啊,虽然不如哨兵五感灵敏,但比普通人还是强太多太多了。
他听到伴侣说很想有个长得很像吴慈生的小孩,无论是男孩女孩都可以,又说吴慈生那麽好看,孩子一定会随他,一定也很好看。
他都开始想孩子名字了。
小声碎碎念时,伴侣的目光在吴慈生脸上及手上的婚戒来回徘徊。
吴慈生能听到,也能感受到,但依旧是一副不知道的模样:“我吃好了,今早还要开会,先走了。”
“我送…”伴侣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好吧。路上小心。”
从住所到工作的地方不算很远,一共一公里多一点点,路上需要过三个马路口,转两次弯。
这条路,走过许多次的吴慈生走得很熟,手上握着导盲杖一路敲,一路走。
走进一楼闸机门时,他听到一位新来的前台正和带她的老员工窃窃私语。
一个夸他长得真好看又感慨可惜是个瞎子,另一个发出疑惑:“真的假的,他真的看不到吗?怎麽看起来不像啊…”
也是同一秒,吴慈生听到滴一声,知道闸机刷开了,他快步通过,靠着向导的精神力感知到前面有不明障碍物。
“哎,那个水桶是保洁今天上午不小心漏下的吧,他果然能看到吧?”
“小点声,人家听到了。”
两位前台的声音已经远了,吴慈生却没由来的丶突然想起一些事。
其实在刚失去视觉时,他也不是这样适应的,毕竟一个正常人陡然失去视觉,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立刻接受的。
吴慈生想到当时磕磕绊绊不停摔跤的日子,同时久违想起和伴侣在一起之前的日子。
那时的他还能看到蓝天白云…
*
吴慈生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幸运在于他出生的那一年,连续不断的战争终于有了结束的迹象,跟着前方又迎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据某某日报称,他们从战争中归来的数名士兵身上提取了DNA样本,发现部分人的基因发生了突变,从而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能力,他们认为这是一场对人类生存有利的“适应性进化”。
一个普通的夜晚,一台老旧电视机前,十来名庄稼汉挨挨挤挤聚在村里唯一有电视的人家的客厅里,一个个碗里的饭都顾不得吃,只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里的画面,一秒也舍不得挪动。
里面一位基因突变的士兵正在进行演示。
哟,这可厉害嘞,那样厚的钢板在那位“变异兵”手中被轻易弯折,轻轻一跃居然跳出了镜头外,有人隔着十来米小声讲话,他居然也能完整将其复述下来。
一场场演示看下来,屏幕前的男女老少纷纷陷入了短时间的亢奋与激动!
尤其在演示结束後,主持人对着镜头畅想了一遍未来,说他们将会重点研究变异根源,确保将来更多人都能参与到这场“进化”里,还说战争很快会结束,未来将会更好!
想到终于不用打仗,想到奔波在外的孩子终于能回来,想到以後大家可能都能拥有那样奇妙的超能力,很长一段时间,无数城市的街头小巷,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
那时吴慈生已经在他的母亲肚子里了,他或许也曾陪母亲看过那场激动人心的演示。——对,那时他家条件挺好的,不需要到别人家去蹭电视,他们自己家就有一台。
当时还完全没有什麽哨兵什麽向导的概念,直到吴慈生出生的前三个月,某某日报再度发出紧急声明,表示已知进化方向有两种,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演示里那样,还有一部分变异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但他们会拥有另一种特异能力。
报道中首次提出哨兵与向导的名词,也算明确了两种进化方向。
可以说吴慈生亲眼见证自己的国家如何从战後刚结束的恢复期一步步重建城市,如何飞速恢复经济,如何从满街的自行车到满街的小轿车,也曾完整体验过向导地位起伏史。
在他刚出生时,大部分人都没从战争状态中走出来,体能更强的哨兵自然更受欢迎,向导这种体质和普通人差不多的异种人则被认为是没什麽用的废物。
直到後来越来越多的哨兵发生精神暴动,伤人事件频出,在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优秀的哨兵战士因缺乏向导的精神梳理相继死去後,向导的重要性这才凸显出来。
那段时间,占变异群体总数相对稀少的向导待遇噌一下拔了上去,地位也空前高起来,高到简直离谱。
那一年首都第一座塔建成,开出许多丰厚条件招揽各地的向导与哨兵,各地随之响应,也建立了不少地方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