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在九点半准时敲响,如同一声冗长而疲惫的叹息。
教学楼瞬间沸腾,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书本塞进书包的哗啦声、迫不及待的喧哗声浪般涌起,又随着人流迅灌向宿舍楼的方向。
江见夏收拾好书包,和程橙随着人潮挤出三班教室。
一楼的空气似乎总比楼上更滞重些,混合着灰尘、鞋底的湿泥和拥挤人群散的热气。
楼梯间门口灯光不算明亮,人影幢幢。
江见夏小心地抓着冰凉的金属扶手,一步一步往上挪。
一个身影似乎是无意地停顿了一下,挡住了后面一点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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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见夏下意识地抬头。
林予冬单肩挎着书包,正侧身让旁边一个抱着大摞作业本的女生先过。
他微微低着头,额垂落,遮住一点眉眼。
就在江见夏视线触及他的瞬间,他仿佛不经意地抬了下眼。
看见程橙拉着她,像是愣了一下,然后勾起一点妥协的笑意。
目光在空中一碰,像夏夜倏忽擦亮的微弱火星,转瞬即逝。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经过他身侧时,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快地勾了一下她羽绒服宽大的袖口边缘。
那触碰轻得如同羽毛拂过,隔着厚厚的衣料,几乎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
但江见夏的袖口却像是被那指尖的温度灼了一下,细微的电流顺着小臂瞬间窜上心尖。
她脚步未停,心跳却漏跳了一拍,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悄悄热。
程橙毫无所觉地在她旁边抱怨着刚下来的数学卷子太难,拉着她继续走。
江见夏没回头,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被他指尖拂过的地方。
第二天物理课,前半节课做了一套小测,后半节课边批边讲,一个寒假不见,米老头催眠的功力更是见长,江见夏看着一颗巨大的安眠药在讲台上走来走去,意识止不住沉。
下一秒,眼皮垂下,脑子陷入混沌。
江见夏挣扎着掀开一道缝隙,脸颊下是家中餐桌熟悉的冰凉触感,窗外是o年那片被林立高楼切割得棱角分明的灰白天际线。
十月的风,带着初秋特有的干燥凉意,从没关严的窗缝里溜进来,卷起窗帘一角。
又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驱散物理课残留的眩晕感,点开文档。
光标闪烁,文档展开的文字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字里行间失去了前几次那种近乎松弛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被刻意梳理过的条理性。
岁的江见夏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核心:
【粼粼:】
【你来了。这次没有闲聊的时间。请立刻去看书架第三层,左边数起第二本硬壳旧辞典里夹着的那张剪报。现在就去。重点看林予冬的死因部分。】
心猛地一沉,某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江见夏。
她几乎是弹跳起来,几步冲到靠墙的书架前。手指有些颤地拂过一排排书脊,准确地停在第三层那本厚重的、蒙着薄尘的《现代汉语大词典》上。
她将它抽出来,书页干燥的气味扑面而来。书页在指尖快翻动,一张对折的、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新闻剪报掉了出来,飘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弯腰拾起。南城晚报熟悉的报头。
展开。
目光像被无形的冰锥钉住,死死锁在那则豆腐块大小的社会新闻上。
油墨印出的标题冰冷刺骨:
《南城高三学生林予冬见义勇为不幸溺亡》
……
溺亡?!
江见夏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眨眼,又使劲揉了揉,再定睛看去——
冰冷的油墨清晰地印着:
“……据悉,事时间为o年月日下午……林予冬同学途经南城西郊碧波潭时,现一名落水儿童,在未及呼救旁人的情况下,毅然跳入冰冷潭水中施救……虽奋力将落水儿童推至浅水区,但林同学本人却因体力不支及水温过低,不幸沉入深水区……经全力搜救打捞上岸后,已无生命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