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更浓烈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艰难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动作细微得几乎看不见,但那沉重的、无声的否认,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林予冬眼中最后一丝希冀。
不是学习压力。
那是什么?
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近乎崩溃的绝望,看着她死死咬住、已经渗出血丝的嘴唇……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
问题出在哪里?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被判出局?为什么她宁愿承受这样巨大的痛苦,也不肯对他吐露分毫?
“说话啊!”积压了几天的委屈、困惑、被反复躲避的受伤,以及此刻被彻底否定的恐慌,终于冲破了那强装的平静。
林予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不解,在这寂静的小亭子里显得格外刺耳,“江见夏!你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有任何问题,都要说出来!一起扛过去!”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她的肩膀,想用力摇晃她,把她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都晃出来!
可手指在即将触碰到她衣料的瞬间,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想起了几天前在烤火器旁,她那只如同躲避洪水猛兽般、狠狠避开他安慰的手。
他怕了。
他怕自己任何一点靠近的动作,都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都会让她彻底崩溃。
他怕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会因他的触碰而决堤。
那只伸出的手,最终无力地、颓然地垂落下来,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出轻微的“咔吧”声,手背上青筋毕现。
他眼底翻涌的愤怒如同退潮般迅消失,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被巨大的无力感浸泡过的疲惫和荒凉。
“……好。”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胸腔里沉重的痛楚,像是吸入了无数冰渣。
他缓缓地吐出这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
他不再看她,目光投向亭子外面无边的黑暗,仿佛要将那沉重的夜色吸入肺腑。
“分手……我答应你。”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确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仿佛有千斤重。
“我不知道……这几天到底生了什么,让你这么……突然地做出这个决定。”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后的、强自压抑的平静,“你不愿意说,一定有你的理由……我……我尊重你的决定。”
尊重?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江见夏的心脏。
她宁愿他愤怒地质问,歇斯底里地指责,也好过这样克制着痛苦,说着“尊重”。
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残忍的刽子手,而他,是被迫引颈就戮的、沉默的羔羊。
亭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远处宿舍楼隐约传来催促关门的哨声,尖锐而急促,像最后的倒计时。
林予冬像是被那哨声惊醒,猛地转回头,再次看向江见夏。
他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芒,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小心翼翼地刺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我们以后……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声音干涩,“就像……就像高二那时候,还没……还没在一起之前那样?我……”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我不会打扰你,我保证。就……像普通同学那样……行不行?你别再躲着我了……行吗?”
像高二那时?
江见夏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揪住。
怎么可能?那些悸动、那些靠近、那些星空下的吻、烟花里的拥抱、并排刷题时肩膀相抵的温暖……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刻骨铭心。
她如何能当做什么都没生过?如何能把他重新推回“普通同学”那冰冷的、安全的距离?她做不到。
她的每一次出现,每一次靠近,都可能成为触他死亡的开关!她必须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濒死的蝶翼。
她没有回答,只是极其缓慢地、沉重地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像一把钝刀,再次狠狠切割在林予冬的心上。
林予冬眼中的那点微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