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日子兵荒马乱。
走廊里挤满了抱着书箱、拖着桌椅的学生,各种声响混杂,沉重的拖拽声、书本散落的惊呼、催促的喊叫,还有即将告别根据地的喧哗和几分不合时宜的兴奋。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细碎尘埃。
江见夏吃力地抱着一个沉重的纸箱,里面塞满了课本、习题册和零碎的学习用品,箱角抵得她肋骨生疼。
她侧着身子,艰难地在人潮中穿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拐过通往实验楼的长廊拐角,一根粗大的承重柱暂时挡住了喧嚣的人流。
她靠在柱子后面,想喘口气。视线不经意地越过柱子的边缘,望向长廊另一端,小卖铺门口宽阔的走廊。
那里围着一小群人,中心正是林予冬。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
他似乎刚从教室搬了东西出来,额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和清晰的下颌线。
几个显然是低年级的学妹围着他,手里拿着手机,脸上带着羞涩又兴奋的红晕,正轮流上前与他合照。
“学长学长!看这里!”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举着手机,声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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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冬对着镜头,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扬起一个弧度,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笑容很标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阳光,可江见夏却清晰地捕捉到,那双映着阳光的深邃眼眸里,没有一丝往日的飞扬神采,只有一种被礼貌包裹着的、深沉的疲惫,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他配合地微微侧头,笑容依旧灿烂,却像一张精心描摹的面具。快门声接连响起。
江见夏就那样愣愣地站在柱子后面,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怀里沉重的书箱似乎失去了重量,所有的喧嚣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看着他被簇拥着,看着他熟练地对着每一个镜头微笑,看着他眼底那片挥之不去的倦怠……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压缩。
直到最后一张照片拍完,围着他的女生们叽叽喳喳地道谢离开,长廊那一端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一下。
他抬手,用指关节用力揉了揉眉心,深深吸了口气,才重新拎起脚边一个不算大的包,准备离开。
江见夏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书箱,低下头,想从柱子后面绕开,装作只是路过。然而,就在她迈步的瞬间——
“同学?”林予冬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她的脚步钉在原地。
他似乎没看清柱子后面的人脸,只是看到有人影顿在那里,以为又是一个想拍照又不好意思上前的。
他抱着箱子转过身,面对着柱子的方向,嘴角习惯性地牵起那个礼貌的、温和的弧度,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安抚式的耐心:
“要合照的话,可能得快一点了。我还得去搬点东西。”
江见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四肢,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她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林予冬似乎有些疑惑,又耐心地等了两秒。
最终,江见夏艰难地挪动脚步,抱着沉重的书箱,低着头,从柱子后面慢慢地转了出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四目相对的刹那,林予冬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僵住,如同面具般寸寸龟裂。
他眼底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难以置信、一丝微弱的希冀,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覆盖。
领着包的手臂明显绷紧了。
“是…你啊。”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哑,那点礼貌性的温和彻底消失无踪,只剩下干涩和一种极力压抑的波澜。
江见夏只觉得脸颊滚烫,嘴唇动了动,却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境地,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解释:“我…搬东西路过。”声音低得像蚊蚋。
林予冬的目光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眼下浓重的青黑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怀里那个看起来就无比沉重的书箱。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大步走了过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伸手,稳稳地托住了她书箱的底部。
“给我吧。”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动作却异常小心,仿佛那纸箱是什么易碎品。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冰凉的手指,两人都像被烫到般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