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灭火器
库里南开出去五十米,才打开大灯。
“去澄先生的医生那吗?”老陈问。
“当然不行,”郑澄冷声说,“让老爷知道,到时候烦死了。”
“那就交给我安排了。”老陈换档加速,窗外的路灯幻化成细线,如一阵光雨向身後飘去。
“不是叫你在家里等嘛。”胡瀚宇看着身边的人。
“我要是在家等,下次见你就是殡仪馆了吧!?”郑澄的怒吼在车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不至于吧。”他声音太响,胡瀚宇缩了缩肩膀,动到肩上的伤,一哆嗦,“嘶……”
“怎麽不至于,怎麽不至于?!你这样都疼吗?”郑澄看见他疼,拧着眉,想去扶他。
“先别碰我,有玻璃。”瀚宇向後躲了躲。
“澄先生,您放心,胡少伤的的确不重,要不是没还手,还能更轻些。”老陈插话,同时唏嘘道,“顾小少爷恐怕是有人撑腰,否则不敢胡闹成这样。”
“真是发了疯了,沪市哪有人这麽干的。”郑澄直摇头,“上哪找的巴子参谋。”
“他还特意挑了晚上,办公区人都走差不多了,没人听见,就猫着我去。”胡瀚宇说,“够恶性的,这下他要进去了吧。”
“你管他呢,他刚打你哪了?手伤到没有,衣服里进玻璃渣没有?你脸上怎麽也有血啊?衣服都破了……”郑澄拉着他看了半天,声音都哑了,“你就真的没还手啊?”
“嗯,你说别还手麽,”胡瀚宇笑了笑,“我没大事。”
“我说什麽你都听啊,被打成这样怎麽也得打回去吧,还说呢,连牙上都有血……”郑澄的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我知道分寸,真忍不了会还手的。”瀚宇小声解释,捉着他的手握进手心。
肩膀和脸都没大事,手臂上的伤有点麻烦,是因为有玻璃碎,卡在里面,医生打着灯挨个翻着找,花了很长时间,郑澄派老陈进来看了两次了。
“挑干净了?”第三次进来,老陈看见医生终于在包绷带了。
“应该没有了,什麽人啊手段这麽阴。”医生把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消炎药记得吃,你那个肋骨要养,要是还觉得有刺痛,随时来看。”
“好,陈叔,今天谢谢了。”瀚宇活动了一下手臂,就向老陈道谢。
“您不用在意,都是举手之劳。”老陈憨厚地笑笑。
他精瘦的身材和整齐的衬衣,丝毫看不出和刚才的身手有任何关联。
“做郑家的司机,都要这种身手吗?”瀚宇问。
“说笑了,我以前是澄先生的保镖,承蒙先生厚爱才留在郑公馆。”老陈端详着胡瀚宇,“胡少爷可能不记得,多年前咱们在日本见过。”
“真的?是在圣玛利?”瀚宇很惊讶。
“是在医院。”老陈说。
胡瀚宇忽然想起什麽,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转头去看墙上挂着的人体xue位图:“陈叔记错了吧,日本看病贵,我没去过医院。”
“做我们这行的,不可能记错人。胡少您去医院,不是去看病的。”老陈笑了,“当年没放您进去探望澄小少爷,对不住。”
“……那个拦住我的人,是你?”胡瀚宇震惊,他印象里的人高大挺拔,神情决绝,和面前的小老头判若两人。
仔细想来,他这些年也长了个,而老陈刻意佝偻着背已经成了习惯。
“是。”老陈的笑容里,有些慈祥,“只是萍水相逢,你还特地跑一趟,那时我就觉得,澄先生要是有你这样的朋友就好了。”
“他那时候,烧迷糊,说了句中文,我总觉得是同胞麽,按中国规矩,该去看看他。”瀚宇挠了挠头,又抖下来两块玻璃渣,“就别和郑澄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胡先生放心,我从不多嘴,今後澄先生,也要靠您多多照顾了。”老陈说。
郑澄正抱着腿坐在走廊里咬指甲,看见诊室门开,马上跳起来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