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引澈”皱眉:“也不必这麽快……或许还有别的方法能够实现沟通生死的目的,用不着真拿人命去填。”
宫珏:“是你说的,伤亡难免。”又补充道,“以小换大,是值得的。”
“不能这麽算,那让我去,也是……”
宫珏打断他,看上去有些焦急:“那我也不可能让你去填,不能什麽事情都落到你头上,你不欠谁的!”
“我知道你的好意,我们现在有音宗,慢慢搜集羁留于世的亡魂就好了,还有时间。”
“你不能丢下我。”宫珏不应承他,却抛出这麽一句。
“陆引澈”以为他放弃人牲的意图,安抚他:“你是知道我计划全盘的唯一一个。我还担心宫瑾要是知道我拐走了他弟弟,会怎麽收拾我呢。”
宫珏才露出笑意:“你倒是真将我拐走啊,我不介意跟你姓陆,入赘也很好。”
“胡话。我有没有姐妹待嫁,将你祸害走,怕是真会被宫瑾一扇子把脑袋从南郡扇到北境去。”那个“陆引澈”没有将这话当真,也没有在意宫珏的眼神。
他只是自顾自地安排起其他的事:“你在音宗里给我找两个伶俐一点的,收徒或者别的什麽理由都行,我教他们点东西,换他们给我干活,溯世镜那个阵法真是令人头疼,得让人好生维护着。”
“你不打碎它,就没那麽多事。”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打碎,就只有一面镜子,打碎它,就有数十面镜子,同时开工寻找魂魄,还能给玄机楼留一面呢。
“阿澈总是有阿澈的道理。”宫珏似乎被说服了,又回归那种安静顺从的态度。
然後,陆引澈看见他伸出手,试图摸上“自己”的脸,被躲了过去:“怎麽了,我这几日都洗不干净脸吗,你跟晏衍书一个样,动不动就对我动手动脚。”
“阿澈能让我动手动脚吗?”
“不能。”他答得干脆,然後笑了出来,“好好干活,我奖励你。”
“什麽奖励”
“让你给观生笛取个小名怎麽样?四舍五入也是你亲生的孩儿。”
宫珏顺着他的话接道:“那是跟你姓还是跟我姓?”
陆引澈能听出来“自己”又在随口瞎编了:“世人从母亲肚子里出来却跟父亲姓,既是我骨肉所造,那便跟你姓吧。”
“一言为定。”他言语认真。
陆引澈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该打,这都说的什麽话,以旁观人的视角来看,宫珏眼神的含义不能更清晰。可是那个“自己”毫无所觉一般,简直像根木头。
我原来是这麽迟钝的渣男吗?他叹了口气。
“自己”应当是将宫珏当作志同道合的友人对待的,一起筹谋什麽大事。只是,同僚恋情并不可取,感情上若是有点什麽变故,事业上岂不是也得受波折。
不好,不好。
笛声再次响起,陆引澈以为自己的神魂又要跟着这声响开始波动,刚要随着那股力量被牵引离开,就感觉到熟悉的灵力缠绕住自己,是晏衍书。
他留在自己识海中的灵力终于和大部队接上了头,来自幻境之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陆引澈心想这绝对不是在朝自己发火。
“别缠着他!”
然後是宫珏的声音,隔着一层屏障,听起来十分模糊:“谁缠着谁?晏衍书,你扪心自问,谁才是那个卑鄙下手的人?”
陆引澈拽了拽识海中的灵力。晏衍书立刻将他一提,一把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中。宫珏仍然紧握着那把笛子,晏衍书拦着陆引澈的腰,站在宫珏和东方裕的背面,另一只手上已然凝聚出一把无形的剑。
宫珏盯着他,面带微笑:“你看,你都不敢拿潜渊出来。为什麽,你不敢?不是所有人都能和阿澈一起同行的,你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能力。你不配站在他身边。”
这话说的,晏衍书都没有这个能力,天下第一让你来当?
但陆引澈的身体没有那麽听他使唤,腿觉得还有点软,好似刚刚靠人力从南郡到北境走了个来回似的,累得不行。观生笛牵引魂魄,纵览衆生,这样的作用竟然这麽厉害。
“至少,”晏衍书开口,“我不会打着他的旗号滥杀无辜。”
宫珏的眼神何其纯朴,歪头质疑:“可我是魔修啊?生死有命,弱肉强食,本就是天道允许的法则。指望你,阿澈的计划能完成吗?你心里知道,那一剑是在帮你,不是帮阿澈。你是他的拖累。”
晏衍书看了一眼身侧的陆引澈,後者还没缓过神的模样。
他表情淡淡,却掷地有声:“炼制药人不成,就取他人魂魄为你自己续命,一手搭建鬼窟,也是为了阿澈的计划吗?”
宫珏沉下脸:“他需要我,我不能离开他!”
晏衍书知道他的弱点所在,言语毫不留情:“他不需要你,数百年前他就选择了我,而不是你,我才是他的道侣。”
宫珏再不肯相让,擡起手中观生笛就要再度发出笛音。这声音鬼魅,尤其对陆引澈这样神魂不稳的状态尤其作用,何况那是与他魂魄血肉尽皆相通的法宝,晏衍书哪能让他故技重施,擡手就是一道杀意凌冽的剑招,直逼宫珏而去,势在夺下观生笛。
宫珏反应迅速,即刻退步相让,仍然叫那无情剑意隔断袍角。
他修为不比晏衍书,但是走的野路子,在明争暗斗之中也未必吃亏,因而是转手一个术法,从袖中丢出几个古怪的卵形黑球来,触地即燃,火焰是不祥的黑色。
东方裕大喊一声:“师祖!”
却见得宫珏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火焰中升腾而出一个有三人那麽高的巨人。巨人没有五官,浑身透着妖邪,没有明确边界的火焰构成它的四肢,细看火焰内部,分明是一张张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