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一连串儿的脱口而出,他有质问凌寒烟的心思,却还不忘扮演好一个矫情多事的下位者。
凌寒烟难得见到这一面的沈流尘,一时间起了兴趣,二两拨千斤,轻飘飘吐出一句,“还真吃醋了?”
“我哪有资格!”
沈流尘突然提高音量,几乎吼出这句话,但还有下半句锁在牙关里。是啊,他哪有资格,他只是一个炉鼎。是的,他没有资格,他是天衍宗的修士,注定无法与凌寒烟长相厮守。
凌寒烟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将手肘撑在椅子上,托腮侧目,望着沈流尘不说话。他在判断剑修的情绪,也在思考这人口中的真假。
可掌心的咒印却热得滚烫,恰恰昭示着沈流尘并未说谎。凌寒烟感觉自己掌心中像是千万只蚁虫在他血管里攀爬,啃噬他的血肉,几乎要从皮肤中涌出来。
他紧紧握着拳,用这只手撑着脸,他想掐灭这团蚁虫,将他们碾成飞灰,拌在花前引里,逼着沈流尘喝下去。他突发奇想,恨不得就在大殿中,立刻要了剑修。
沈流尘这副模样实在是讨人欢心,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里面满心满眼都是凌寒烟,让魔修深陷其中,逃不出来。
所以太子殿下发话,“过来,离本座近点儿。真是个倔强的疯狗。”
沈流尘仍然不肯动,偏头生闷气,说什麽也不看凌寒烟一眼。
太子殿下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喜欢看沈流尘吃醋。但他的耐心可没有这麽多,指尖以一动,魔气勾着沈流尘胸前的金链子,强势把人拉在自己怀中。
沈流尘突然被拽,重心不稳,身子向前几乎砸进了凌寒烟怀里,剑修还没耍够性子,一时之间挣脱起来,手肘没轻没重正好戳在凌寒烟的腰封上,激得魔修痛吸一口凉气,一下就松了手。
沈流尘也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他有几分担忧地追问,“殿下,你,你怎麽了。”
凌寒烟痛得直不起腰,任谁被打一下都不好受,更何况他今日还束腹出门,站了那麽久,本就累人,眼下还被沈流尘肘击一遭,痛上加痛。他手搭在桌边,指尖颤抖,呼吸急促,额间都析出一层薄汗。
他在心中咒骂沈流尘这个不知轻重地蠢货,回头伤了腹中孩子该如何是好。
凌寒烟被自己心中突然闪过的念头吓到了。
孩子。
他怎麽会称呼肚子里的孽障为孩子。
就在此刻这胎儿也甚是灵性的在他腹中似有似无得动乱起来。
这感觉很是奇异,像是一条小鱼在他内府中吐泡泡,游鱼摆尾激起浪花,在凌寒烟的心头荡漾。
隔着幂篱沈流尘并不能看清凌寒烟面上的表情,他只是察觉身边人突然僵住,半弓着身子,一手托腰,一手抚桌,剑修一阵心慌,连忙伸手覆盖在凌寒烟的後腰上,嘴里也贴心地问,“怎麽了,闪到腰了麽,可是上午在车里做的太狠?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沈流尘担心则乱,都没顾得上以奴隶自称,他右手揽过魔修侧腰,左手捏住凌寒烟搭在桌上的手腕,将人半圈在怀里。
凌寒烟没有拒绝,算是默许了剑修的动作,他放松的靠在沈流尘怀里,任由对方给他揉腰,这一天从马车上下来後他就不怎麽舒服,一路上又是爬台阶又是走长廊,还要费心思应付楼越和赵晏安,他确实有些吃不消,眼下或许是因为胎动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沈流尘在身边,凌寒烟整个人都软下来,就连语气也带上了一点黏糊,“嗯,揉得挺舒服。本座腰酸,你用点力气。”
“遵命,殿下。”
沈流尘听後便靠得更近,一手揉着魔修的腰,一手捏着魔修的手,不知不觉俩人就十指相扣牢牢牵在一起,实在是过于安心,这让凌寒烟的眉宇舒展开,低声解释,“刚刚本座又不是真的要把你交出去,怎麽你还闹起小脾气了。”
“殿下那架势,分明是要舍弃阿陈了。”
凌寒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假话,“怎麽会,本座疼你还来不及。”
“殿下真的不会抛弃我?”
“自然不会。”
“当真如此麽,那殿下立誓。”
凌寒烟笑了,有点无奈,又有点嘲弄,“你和魔修谈誓言啊?”
沈流尘的手一顿,他突然抽回自己牵着凌寒烟的那只手。
凌寒烟知道这句话会惹剑修不快,但他还是执意说了,并且眼疾手快,五指紧紧锁着沈流尘的指节。
“是阿陈失了分寸,不该奢望这些。”
“又来了不是。”
凌寒烟还真有点受不了沈流尘的茶言茶语了,这疯狗演起戏来,真是不管不顾得。
还没等沈流尘说话,只听宫侍传唤:陛下到——
大殿中的人都停下话语,纷纷起身迎接这位明面上主宰瀛洲的幼龙。
赵晏安也是做足了样子,特意等轩辕承祜走到他面前,亲手托着他行礼的小臂,尚且年幼的女帝开口,“相父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只见小皇帝身後还跟着一位身穿袈裟的佛僧,正是此前失踪的净琉。
一见到圣僧,白幽就坐不住,恨不得现在就变成佛珠挂在净琉脖子上,他这急不可耐的样子没逃过凌焓莲的双眼,她狠狠掐了一把火狐狸大臂上的肉,眼中尽是威胁,明显是想让小火苗安分一点,别在人前这麽显眼。
“诸位来到京都,皆是人中龙凤,朕在此设宴,与诸君共聚,以尽东道之谊。望诸位今日乘兴而来,尽兴而返。”
小皇帝的这句话算是彻底拉开了这场宴会的序幕。
此时是隆庆十八年夏。
这是瀛洲的繁花盛景,亦是被粉饰的太平盛世,一场百花宴揭露出京都的沉疴宿疾。
天边的红日缓缓降落,晚霞挂在天穹,映在镜湖中,像是晕染开来的染缸,浸染着利欲熏心的豪门贵胄与大放异彩的天之骄子们。
赵晏安站在人群中,他缓缓举杯,遥望水中金轮,这是一天中最後的馀晖。
他明白波浪中的鎏金是裴怀绥毕生功绩的倒影,亦是王朝最後的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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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感觉我好像冷宫的妃子,每天都盼着小天使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