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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情空落（第1页）

怎奈情空落

身体上的疼痛代替了心中的恨意，在大雪纷飞的夜晚里蔓延，窗外是开坛宴的庆贺之声，混着呼啸的寒风从窗棱里爬进来，爬进床帐，爬进了凌寒烟的耳朵。

他蜷缩在寝被之中，恐惧环绕着他，随着肚腹的每一次疼痛，凌寒烟便恐惧一份。腹中的孽障是天道对他的责罚，让他变得不人不鬼，不男不女。他曾经雌伏于沈流尘身下，交出身体的掌控权，张开内府的宫口，敞开一扇痛苦之门。

他一步步丧失自我，一步步变得难堪，一步步酝酿出恶果。这麽多年以来，他走得太执着，行得太远，已经忘了原本的模样。

凌寒烟开始怨恨自己，也怨恨沈流尘。他的这句恨也让沈流尘感到深深地自责和惭愧。

剑修小心翼翼的凑到他身边，掌心轻轻贴在魔修的腹侧，除了道歉，其他的什麽也说不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凌寒烟。”

魔修推开他的手，额间的汗顺着滑落，打湿了鬓角的头发，黏黏腻腻地贴在脖子上，他暗中忍着不肯发力，他不想现在把孽障剖出来，想再忍一忍，等毒素彻底被吸收再一劳永逸除了腹中孽子，于是现在他只能拖着。

凌寒烟胸腔起伏犹如海浪，他大口呼吸空气，浑身上下肌肉绷紧，企图再一次违背天理，再一次对抗万物生长的法则。他忍着痛，心情格外的差劲，于是破口大骂，“滚开，别碰本座。沈流尘，如今本座变成这样，你得意了吧。”

凌寒烟的眼尾泛着红晕，脖颈和胸口一样被覆盖上一层梅红色，魔修的指尖扣住了床外围栏，沈流尘见状掌心追上去，握住了魔修冰凉的指尖。另一只手贴在肚腹，默默给魔修输送自己的灵力。

炙热的雷灵力钻进了凌寒烟的筋脉，带着纯阳之气洗涤冲刷着身体内的隐毒，倒是叫魔修好受了一些，嘴皮子也跟着恢复了力气，说出一连串儿的阴阳怪气：

“本座现在这不男不女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可笑万分。都说修士孕子後期甚是虚弱，不如你现在拿起纯阳剑立刻结果了我，全当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以後琅昭真人便是世间的天纵奇才，轻而易举便替道门扫清了隐患。”

凌寒烟这话听得沈流尘心中不痛快，眼睛仍是红晕的，只是不再流泪，可手上的力气却不减，紧紧握着魔修的指尖，“你别说这种话成麽。”

“怎麽？你不爱听？本座偏要说。”

剑修擡眸，眼中流露出不解与困惑，他实在不明白凌寒烟今晚说这麽多是要干什麽，“我何时把你当成敌人了，又何时要置你于死地，别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身上。”

凌寒烟腹中的疼痛渐渐减轻，他不再缩着身子，眉头也随着放松下来，只是头发粘在後背，汗哒哒得浸透了法袍。

“沈流尘，我变成如今这幅怪物模样，全是因为你。”

凌寒烟说完这句便撑着手肘坐起来，他看见沈流尘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剑修心中的愧疚之情愈演愈烈，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像是一个不肯负责的渣男，可事到如今他也刚刚知晓凌寒烟腹中怀子，倘若有机会重来，他势必不会让魔修一个人承受这些苦难。

所以沈流尘带着祈求之意开口：“是，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我现在想补偿你，想照顾你。抛开我们的身份不谈，在寒洲的这几天，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麽。你现在身子虚，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原本沈流尘还不确定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骨肉，可他刚刚探入雷灵气，这小崽子吸得猛烈，如今甚是乖巧的盘踞在凌寒烟内府中不再乱动，这一遭下来，(mnCH）就是傻子也能确认小崽子的血缘关系了。

剑修心中其实是欣喜得，他几乎压抑不住这种喜悦，从眼眸中倾泻而出，看得凌寒烟心里犹豫。

魔修震惊于沈流尘的反应，这样的欢喜与诚挚，前世的凌寒烟从未在剑修脸上见过。难不成，沈流尘竟然真的期待这孩子降生麽。

凌寒烟没有立刻答应，却推了推沈流尘的肩膀，“身上全是汗，我想沐浴了。”

“我抱你去。”

“不要，我自己可以走。”

凌寒烟利落得掀开寝被，他正要下床，肚腹沉甸甸的坠着，魔修低头揉了揉，後又扶着自己後腰缓缓起身，剑修本想馋他一把，可凌寒烟愣是不让人碰。

刚站起来，沈流尘见他这般费劲，还是把人搂在怀里，“我怎麽觉得，你这肚子似乎比之前大了一圈。”

“没有的事。”

凌寒烟自己也觉得小崽子吸纳了雷灵气和毒素後自己内府又大了一圈，但他不想让沈流尘看出端倪，便谎称无事。俩人朝着屏风走去，忽然魔修脚下一软，人差点摔倒。

沈流尘转身立刻用力将人牢牢抱着，恰逢此刻，客房的禁制被人扣响，卢敇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二位师兄，开坛宴要开始了，我和文师妹打算出去逛逛，你们要不要一起。”

凌寒烟攥紧了沈流尘的衣领，他刚刚双腿发麻使不上力气，身体往下坠，如今跌坐在沈流尘的怀里，肚子被震了一下，正扯得他吃痛。

沈流尘搂着魔修的肩膀，将人从硬梆梆的地板上抱起来，他冲着门外说：“你们俩先玩吧，我和你凌师兄随後就来。”

“好，那我俩先下去了。你们快点啊。”

卢敇并未察觉出任何异样，他一心想着喝酒，于是便马不停蹄的找文祺去了。

沈流尘抱起凌寒烟朝屏风外走去，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了，雪也停了，只剩下风声，天幕被星星点亮，映照在水面上，像是撒了满池碎钻。

露台的结界很厚，冷风钻不进来，沈流尘试了试地板的温度，这才放心将凌寒烟抱在岸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