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比上山还费力气,闻子川确实走累了,一躺上足浴床,就有些昏昏欲睡。
服务生过来问需要什麽服务,他闭着眼睛说“不用了”,冷随便把菜单留下,让服务生先走了。
他看闻子川外套没脱丶鞋也没换,这麽躺着肯定不舒服,于是蹲下去,替他脱了鞋。
“你干什麽?!”闻子川瞬间不瞌睡了,触电般缩回了腿。
“按摩手法我会一些,”冷随按住他脚踝,曲起手指,隔着棉袜抵住他脚底xue位,“你什麽服务都不要,再不给你松松肌肉,一会儿该腿疼了。”
闻子川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竟然有一丝恍惚。
他记得,他搬去杨柳岸的那天,也有人捧着他的小臂说:“白天拎过重东西,不给你按一按,等会儿睡觉胳膊疼。”
其实冷随的手法不错,就按了几下,脚底和小腿经络酥酥麻麻的,不酸也不疼了。
但闻子川很不自在,他苦着一张脸,抗拒道:“别弄了,我脚都没洗,脏得很。”
冷随笑了笑:“哪儿脏了?一点汗都没出。”
闻子川叹了口气:“你别弄了,你是保镖又不是技师,这不是你的工作。”
冷随不知该怎麽反驳,他忽然重重按了两下,闻子川吃痛战栗的样子落在他眼里,才让他感到了一丝快意。
他实在不明白,这人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不管是多麽为他好,他都丝毫不接受,永远冷着脸,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冷哥!冷哥你在吗?”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怎麽了?”冷随开了门,发现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保镖。
“你去看看吧,你车被人划了。”小保镖支支吾吾的。
“什麽情况?”冷随回头看了眼闻子川,然後跟着小保镖出去了,“车不是在停车场……”
闻子川没管他们,他收紧自己,蜷缩在足浴床上,心里涌起了莫大的委屈。
出于工作,出于共同利益,他是会对周围的人和颜悦色些,可那并不代表,别人对自己做什麽都可以。
被委屈包裹着,眼泪顺着鼻梁往下淌,他擡手擦了擦,暗骂自己没出息,累死累活连轴转的时候都没哭,这会儿躺着休息,竟然还哭了,真可笑。
没几分钟,房门又被打开,闻子川以为冷随回来了,立刻抹了把脸,坐了起来。
“……怎麽是你?!”
程斯宙反手关上房门,擡起头,与闻子川对视。
来之前,他准备了很多话,他想告诉子川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哪怕不被理解丶不被接受,哪怕只有这一次机会,将来再不见面,他也认了。
可当他看到闻子川红着眼,眼角的泪水都没擦干时,那些话他忽然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不想见到我吗?”程斯宙看过来,眉眼恬淡温柔。
“都分手了,干嘛还见面。”闻子川侧过脸,躲开他的目光。
“他们没把你照顾好,”程斯宙虽已十分克制,语气里却仍有万分心疼,“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闻子川紧紧抿着唇,喉咙里却滚过一阵酸楚,他揪紧外套的边缘,不想在他面前流泪。
“我好不好,和你有什麽关系?!”
“我想你好,我想你开开心心,想你自由自在。”
“是吗?我以为你只会想着,让我当大明星丶挣大钱呢。”
程斯宙无声叹了口气,在子川面前,别说丢盔弃甲,他压根没有盔甲,也从不设防。
子川这麽说,分明是在怪他,怪他一意孤行,把他送进锦绣前程里,却不肯陪着他一起走了。
“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罪,”程斯宙走到他身边,托起他的小腿,“我给你当牛做马好不好?”
方才被冷随按过的感觉还留在腿上,闻子川踢开他:“给我当牛做马的人那麽多,你排得上号吗?”
程斯宙缓缓起身:“试试看才知道,我是不是最好用的那一个。”
闻子川忽然来了兴致,他倒要看看,程大公子怎麽表现自己是“最好用的”。
在他的注视下,程斯宙反锁房门,按亮了“勿扰”,他首先检查了所有的插座,确认没有针孔摄像头,然後把房间里的镜子丶玻璃抵住看了看,确保没有暗空间偷拍,最後拉上窗帘,调暗灯光,将室内空调控制在24度。
等房间里暖热适宜,他去衣橱拿了件浴袍,给闻子川脱下外套後,把浴袍披了他肩上。
这是闻子川从前最喜欢的做法,虽然浴袍比不上他的珊瑚绒睡衣,但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泡个脚吧,脚暖和了身上才暖和。”程斯宙端着热水过来,“稍微有点烫,忍耐下。”
他脱掉闻子川的棉袜,知道水略有些烫,就摊开手掌,裹住他的双脚,慢慢浸到水里,让他有个适应的过程。
闻子川承认,他被“伺候”得很舒服,但自己越是好哄,程斯宙就越是明知故犯。
所以这一次,他绝不会轻易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