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他的第二个家,也非常的幸福……
剧本都写好了,主角不在,戏也没法演。
程斯宙有些失落,不过他也能理解,别说子川是个男生,就算是个女生,头回上门见家长,也是格外紧张的。
只是错过这次,又得往後拖一拖,才能有进展了。
不好让师父师娘久等,程斯宙给闻子川发了消息,说外面天冷,他要实在不愿意进去,就打车回家,晚点给他带好吃的。
发完,他再次看了圈周围,依然没见着人,只好独自走了进去。
“放下吧,不用你帮忙,上楼陪你师父坐会儿。”林信系着围裙,鬓角冒出来的几根白发略显散乱,她抿唇笑着,把他推到了楼梯口。
“师娘,简单点就好,您别累着。”程斯宙拢着她肩膀,许久没见,她看起来似乎老了许多。
“去吧,天冷,一会儿咱们楼上吃。”林信拍拍他後背,自顾自去忙了。
年节里,已经退休的蒋韵礼却没闲着,他弓背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颇有些费力地翻阅着纸质资料,见程斯宙来了,才草草收拾了东西,给他腾了个地方。
“来了,坐。”蒋韵礼起身,倒了杯茶递过去,“喝口热的,暖和暖和。”
程斯宙接过茶,道了谢,发现杯子是一款上好的瓷胎竹编,白瓷细腻,竹编工艺也不错,而且还能隔热,茶水入口虽有些烫,端在手里却是温润适宜。
“你师娘的老同事寄来的,蜀地人,他们那的特産。”蒋韵礼介绍道。
“哦,对,”程斯宙把礼盒摆上桌面,“送您和师娘的。”
蒋韵礼瞟了一眼,他喝茶也懂茶,长条形四方四正的盒子,不是烟,就是茶。
“那麽破费做什麽?家里就两口人,一点儿茶叶,几个月都喝不完。”
“喝点茶算什麽破费?您要是喝得惯,喝完了我又送来;要是喝不惯,您拿去回礼送人,我再换别的送来。”
蒋韵礼觑着他:“有段时间不见,倒是比以前会说话了。”
程斯宙确实存着讨好师父师娘的心思,然而主角不在,他再怎麽献殷勤也是无济于事。
“师父在时,不觉有异;师父走後,不见其比。”他放下茶杯,故作深沉地咬文嚼字了一通。
“臭小子!胡说八道!我是退休了,又不是不在了!”
“啊呀我说错了,该打该打!”
程斯宙笑着,结结实实地打了自己俩嘴巴,他本想奉承一句就过,结果词儿没过脑子就滑了出来,经师父一提醒,才发现用错了典故。
“大过年的,你爷俩闹什麽?”林信端着盘炒青菜走过来,“古往今来的典故那麽多,小宙记岔了也是有可能的,心意没差不就行了?这正要吃饭呢,别又搞得在单位一样,好好的孩子,都给你吓坏了。”
“瞧瞧,你师娘偏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天地作证,你自己打的自己,她明明都看见了,还是要怪我。”蒋韵礼摘下老花镜,难得地笑了起来。
林信懒得与他争辩,径自走到桌边,摆好菜,又喊他们去洗手。
程斯宙洗完回来,见师娘刚要坐下,却被什麽吸引了目光,突然停住了。
她几乎是立刻走过去,取下柜上摆着的相框,折好支架,收进抽屉里:“老蒋也真是的!平白无故的,把它拿出来干什麽!”
其实,程斯宙刚到的时候,就看见了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他非常熟悉的全家福,拍摄于千禧年的6月16日。他与蒋安仪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一天,是他们的十周岁生日。
蒋安仪早早知道要去拍全家福,就非得把他这个好朋友也喊上,所以这张全家福上,有蒋韵礼丶林信丶蒋安仪和程斯宙。
洗好的照片,蒋家有一张,程家有一张。
可自从蒋安仪出了事,王女士就把照片收起来了,程斯宙虽然有很多年没有见到它,却也是看上一眼,就能回想起全部的往事。
“没事了,小宙,坐下吃饭。”林信挡在他与柜子之间,似乎这样,就可以当作什麽都没有发生。
“哦,好,您也坐。”程斯宙掉转视线,如非必要,他也不会提及过去,白白惹二老伤心。
蒋韵礼一回来,看这情形,就也了然。
十八年来,你不提我不提,早就成了两代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别客气,啊,多吃点。”林信把一盘糖醋小排放到程斯宙跟前,这是她的拿手菜,每次都要给他做。
程斯宙谢过师娘,又端起杯子,敬师父。
他酒量不好,但今天,得陪师父喝一点,幸而家人相聚,不劝酒,他也就没什麽顾忌。
屋子里开着暖气,喝几口就有些燥热,从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路灯之下荧光点点,飘舞纷扬着,应该是下起了雪。
“瑞雪兆丰年啊!”蒋韵礼喝得浑身松快,望着窗外,长舒一口气。
这会儿,大概每扇亮起灯光的窗户里,都有幸福的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团聚宴饮。